《黑袍纠察队》很好看,几乎可算是这几年来我追剧追得最起劲的一部。

坦白说,和漫威系列的超级英雄比起来,我觉得黑袍的这些暗黑超级英雄才是符合人性的。如果人类中真的有少部分人获得了超能力,那么毫无疑问,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会像黑袍中的那样,自以为高人一等,要求更多的名利财富,并且,为所欲为。救人不过是一种获得名利的手段,他们享受人们的感激,人们的崇拜,人们的欢呼,这都是他们出发救人的动力。而一旦有影响到他们人设的可能性,比如,在那个拯救航班的事件上,祖国人发现他无法完美救下所有人——就像他一向以来的那样,他就选择放弃所有人,让他们全部去死。梅芙女王想要救下两个小孩(他们当时的能力差不多也就是能在撤退时带上几个人),但是祖国人不允许。因为祖国人认为,如果只救那么几个人,他们的超能力会被质疑,会影响祖国人无所不能的英雄形象,所以他一个都不救。

飞机在坠落,人们在呼救,小女孩的妈妈在哭求,梅芙女王热泪盈眶——是的,祖国人毫无疑问是冷酷的伪君子。但是他的判断和预测也并没有错。一个都不救,以因为救援命令发布太晚导致他们根本就没有赶上失事现场为理由,民众不会怪责他们,而如果只救下两个小孩,民众一定会质疑,会谴责——你们两个超人就只能救下两个人?那一定是没尽责!

民众对祖国人是极度的狂热崇拜,而在这种狂热崇拜之后,隐埋着的就是,他的形象不能有一丝偏差,但凡有一丝不如大众的意,很可能就会有一个颠覆性的群情汹涌——当初有多崇拜,就可以有多唾弃。在剧中,祖国人是一个擅长作秀,虚伪的大反派,然而只有这样的作秀和虚伪才能够长期维持民众的狂热崇拜。人们不需要真实,真人总会有瑕疵,真人真人不会永远热情永远热血永不疲倦完全无私——只有虚伪作秀的假人才能满足他们。

剧里有很多“坏人”。第一集一上来就是七人组的火车头撞爆路人,一对正在说笑的情侣刹那间只余一人,血浆扑面,执手相握的女友只剩下两只断手——整个人都被飞速的火车头撞爆。而火车头虽然在摄像机前表示歉意,私底下却毫不愧疚,甚至拿这件事来说笑——毫无疑问是个反派。然而往后看下去,渐渐又会觉得他很可悲,他是如此恐惧焦虑,就怕失去“跑得最快”这个称号,因为他知道过气的超级英雄有多潦倒——他女友魔爪女就是实例,当初也是红过的,拍过电影,享受过欢呼和崇拜,现在连房租都付不出。

为此他不惜一次又一次打药,为此他杀了他的女友——他认为那是他最爱的人,终于他因药物过度引发心脏病。一切都是为了维持住超级英雄的形象,一切都是为了要维持在七人组的地位,一切都是为了那些欢呼和崇拜——当他受伤瘸腿期间,他立刻失去了大众的关注。

是的,民众就是这样的,他们可以为你狂热,也可以随时将你弃之若敝。

深海的能力和造型有点像漫威系列里的海王。他是七人组里实力最弱的一个,也是一上来就展现反派特质的一个。如果说火车头是狂妄膨胀,那么他就是猥琐下流:七人队招募新人,新人星光入选后满怀憧憬,带着点羞涩对深海表达自己的仰慕崇拜,结果深海在她面前脱光了裤子,说你得给我口一发才能加入,要不然我就说你发疯攻击我。

这一段非常具有现实性,有多少天真的年轻女子,真诚地仰慕崇拜着那些,或位高权重,或著作等身,或才华横溢……的男性长辈,而那些男性心中所想的就是对着她们脱下裤子。

男性上位者对年轻女性的性骚扰性胁迫,不是只有深海一个,不过,星光作为一个同样实力,甚至在陆地上比深海更强大的超人类,居然同样要面对此类压迫,最后,居然也不得不妥协。

星光大概是代表着一个充满理想,同时也具有相当能力的年轻女性,她满怀憧憬地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和她的偶像们一起去打击罪恶,拯救世界。结果她一上来就遇到职场性压迫,然后是职业化作秀——七人队的主要工作就是作秀,不但打击罪恶是有摄像机跟拍的,随时要凹造型摆拍,还有各种演讲,剪彩,录像……一切都有剧本,一切都是人设。

星光对偶像梅芙女王的崇拜幻灭了,星光与偶像一起大展宏图的梦想也幻灭了。乖乖女好学生星光,终于踏入了真实的世界。

星光被要求换上性感战袍。在七人队里,男性的战袍大都是密实的,祖国人是和美队一样的披风,火车头是运动型的盔甲,玄色从头包到脚连眼睛都不露,深海抱怨“他们只想看我露肱头肌”但也不过是露个手臂而已,透明人虽然成天光着走来走去,但那时他的癖好,反正他不想让人看见的时候就谁也见不着他。只有梅芙女王和深海这里两个女性,她们两个的战袍都是性感设计,又露胸又露胳膊又露腿——事实上,超级英雄系列里的女性战袍一向都很性感,梅芙女王的造型跟惊奇队长就挺像的。

人们仿佛一向把这视为理所应当,仿佛女超级英雄就应该是性感的。而这里的星光对此提出了抗议,她不想穿,她也不认为她必须就得穿成这样。拯救世界为什么需要露胸露大腿?

然而她也还是屈服了,不得不屈服。想想我们职场上那些类似的,对女性的隐性的性压迫,大到要求你打扮漂亮去应酬客户,小到要求女性必须化淡妆,已经那些默认女性职员就应该负责端茶倒水等等,你知道这不公平,你不忿你不愿意,可是你不得不屈服。因为不屈服的代价就是你就此退出,彻底不玩。

星光有实力有理想,她不甘心。她只能屈服。

在演讲作秀的公开场合,她身穿性感战袍,遭遇普通男性的性骚扰。是的,她是个超人类,她分分钟可以把那些骚扰她的普通男人烧成灰,可是她站在那里,被要求保持微笑,不能反抗。

没有人敢性骚扰祖国人,火车头,玄色……可是他们敢对着星光吹口哨,说下流话——就因为她是年轻女性。普男的这种大胆是源远流长的,在传统的文化、舆论、宣传、叙事……种种的一切都告诉他们,男性高于女性,强于女性,哪怕是女性超人类。

梅芙女王对星光说,我当初就是像你一样的。

都有过不甘,不忿,抗争……我们常常说,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斗不过环境。

如果一个人有条件,独善其身大概是可以的,可是,要改变这一切……不是个人的能力能做到的,哪怕是超能力者。

因为,不是只有她一个超能力,而且,她也不是最强的那个。

最强的是祖国人。祖国人的造型应该是按着美队打造的,他面对公众的人设,也有点模仿美队的讽刺意味,但是从能力来说,他是高配版。他在剧中是唯一一个真正的超人类——别人都是靠药物生成的,而且,他的能力最强,他能飞,能透视,能窃听,能眼射激光,最强的是,他不受伤害——没有任何武器能伤害得了他。他是如此强大,所以他怎么可能真的热情热血谦和自律?

当一个人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并且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坚不摧的话,那么他一定会为所欲为。而这种为所欲为是暗黑的,还是只有稍稍有一点任性的,就看他的个人人格了。

祖国人是被科学家改造,在实验室里长大的。始作俑者,那个年老的科学家,在退休后对他说对不起。把杂交的小狗带离母亲身边,隔离养大,会得到一只非常暴力凶猛的猛犬——就像祖国人。他在杀戮中得到快感。他的情感机能非常弱,几乎没有什么人能让他产生浓厚的情感。

在剧中他的性需求表现为恋母式的。这看起来当然很变态,但是,和他的成长经历联系起来,也很好理解。

他不算一个天生的变态,不过,科学家们把他打造成一个变态,超强型的,于是他们现在开始自食恶果了。

那个科学家被祖国人逼供后说出了他有一个儿子的真相,我很怀疑是已经死在祖国人手下了。

毕竟,他连那个,曾经有过亲密关系,被复仇者以为是他唯一情感寄托者的副总裁也杀掉了——因为她企图控制他,欺骗他。

祖国人很变态,很强大,同时也很有头脑。虽然他的逻辑都是残酷的,但是,不得不说是有道理的。他对于航班拯救行动的预测是很有可能性的,所以他主动规避了这种结果;他针对军方拒绝超人类所实施的方案也非常成功:没有小偷人们就不会要警察了,没有反派就不需要超级英雄了,所以,没有困难就制造困难,没有反派就制造反派。

他造出了反派超人类,就像科学家们造出了他们这批超人类,而区别就是,科学家们对他没有掌控力,他却可以碾压所有反派超人类。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真正的超人类,其他所有都是化合物制成品——这个5号化合物,很可能是来自他身上的。

就像在吸血鬼的世界里,他是那个最初代的吸血鬼,所有吸血鬼都是他的衍生,他永远都是最强的那一个。

复仇者——布彻儿,就简称他为复仇者吧,他终于一步一步来到了祖国人身边,却依然拿他无可奈何。他想炸死副总裁来让祖国人难过,谁想到人家祖国人自己就先一步把副总裁干掉了——难过?不存在的。他不在乎任何人。

梅芙女王说,当你不在乎任何人的时候,你就真正的无坚不摧了。

这个观点,和日本动漫里倡导的“当你有了要守护的人的时候,你就真正强大了”是完全相反的。我认同梅芙女王的这个观点,这和无欲乃刚本质上是一样的。

当然,我不认为,一个人无坚不摧,就是幸福的。

一个无坚不摧的人,往往都是很冷酷的。因为他在没有软肋的同时,也摒弃了所有的温情和柔软。万磁王曾经脆弱过,因为他要保护他的妻儿,为此他忍气吞声,隐姓埋名,像个顶普通的,甚至有一些懦弱的中年人……后来他很强大,很强悍了,因为他的妻儿都死了,他再也没有在乎的人了。他成了一个很冷酷的老头,比那个懦弱的中年人更有型,更酷——不过我很怀疑,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也许就是和妻儿一起生活的那一段。

而祖国人,他的人生中没有温情时刻,有的只是虚妄的欢呼崇拜。

复仇者最后还是按了炸药,那时候副总裁已经死了,我不知道他是本能地想炸一下呢,还是觉得复仇无望干脆自杀算了。但是他反而被祖国人救出来了。

这一季里最讽刺的一场就是这里了。他一直以为他的妻子被祖国人强奸后的失踪,不是被祖国人杀害了就是因为承受不住被强奸自杀了,但事实上,她并没有死,她生下了一个祖国人的孩子,和儿子一起生活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年来,她从未联系过她的丈夫,就任由他在仇恨里沉沦。为了复仇,他欺骗,利用,威胁——哪怕是朋友。他的生活被毁掉了。但她其实根本没死,他的复仇就像是个笑话。

我不知道第二季里要怎么来给她设计一个像样的合理的理由。

最后说一下深海。深海一出场就是个很猥琐下流的人,但是,渐渐的,我对他有了一丝恻隐。一个热心想要帮助海豚的人总是很难让人彻底鄙视的,尤其是,那个海豚在他的车里,那么可爱地跟他聊天,还嘎嘎笑。

而他所有的努力,在剧中都是荒诞悲喜剧。他把海豚从海里救出来带回家,两个人高高兴兴地聊着天,计划着将来,结果车祸了,海豚被车撞死了。他在超市的水族箱里,想要救一只悲观绝望的龙虾,眼见他付完款这龙虾就要逃出生天了,结果他一句“慢着慢着”没讲完,超市销售已经把龙虾砍了头。

每一次他想要救它们,反而害死了它们。他想做的事都做不到,还被七人队开除——他一直都很自卑,因为他只是因为“多元化”才能进七人队。他性压迫星光,也是这种自卑的表现——他只能在一个无知的新来者面前表现一下权威,进行一下霸凌。

张爱玲在《红玫瑰和白玫瑰》里说,烟俪不停地换佣人,因为只有在佣人刚来的时候她才能维持一点主母的尊严。

当然,想就海豚也并不能洗白深海的下流猥琐,只是,这个人物塑造得比较丰满,他不是脸谱坏的下流,他表现出了男性在无能为力时的那种沮丧,挫败,自卑,以及,为了掩盖自卑的欺善怕恶。

他对星光的性压迫并非出于性需求,而是出于压迫欺凌的需求,他要表现他的权威。而他在祖国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惧怕和讨好,和他对星光的欺凌一样,根源都是出于他的自卑。

他被开出七人组之后,和一个普通女性做爱,居然被对方欺凌了——我这才发现,他在陆地上原来真的是没什么实力。

至于男主。男主是一个三观正确,道德高尚的普通人类——就,没什么可说的。


黑袍纠察队 第一季The Boys(2019)

又名:男孩帮 / 黑衣小队 / 七痞郎 / 英雄克星

主演:卡尔·厄本 艾琳·莫里亚蒂 杰克·奎德 安东尼·斯塔尔 多米 

导演:菲利浦·斯格里西亚 丹尼尔·艾提奥斯 艾力克·克莱普科 詹妮弗·彭 斯特凡·施瓦茨 马特·沙克曼 弗雷德·托耶 丹·特拉亨伯格 编剧:加思·恩尼斯 Garth Ennis/埃文·戈德堡 Evan Goldberg/艾力克·克莱普科 Eric Kripke

黑袍纠察队 第一季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