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里有一组镜头,快速闪过了公园里破败生锈的雕像,其中有一座是一对空心的情侣,手拉手坐在椅子上。刘和周就是这样一对“空心”的人,一个找不到意义,一个失去了意义。
导演在刘这个角色身上花了很多心思,但又无能为力。刘是被生活推着走、找不到自我的人。他被原生家庭逼迫着一步步往前,在他的成长历程里,放松和娱乐是危险的,因为一旦停下很可能就赶不上了,于是他总是带着距离,习惯了“抽离”的状态。
所以每当他要陷溺在众人欢愉又不真实的氛围里时,他都会嚼一块冰,抽离热闹的当下,提醒自己不属于这里,感受自我的存在。酒吧里手指的温度融化了冰,刘把冰举在脸上,任由水滴一点一点砸向眼镜。这个镜头很做作,但放在刘这个人物身上又很合理。形同“水刑”般的举动是下意识的自我伤害,他对自己是彻底地绝望的。无论天南地北,生活都是一个模样,何况自己也只是一个空心的壳。
周的角色是三个人当中最完满的一个,但也是我最没有表达欲的一个。因为她的人物太传统了。因为一场意外而让人生留下了至深的遗憾,然后被一段坚实温暖的感情所治愈,重获新生。这样的故事发生在哪个时代都不意外,放在哪段关系里都可以讲全。与刘、屈的这段偶然经历在她的故事里变成了顺应读者期待的一种必然,不是刘,也可能是吴、是易等等。
唯一可说的是长白山上的熊。这段奇遇我更愿意理解成这是周自己的想象,熊与熊女的感召其实是她与另一个自己的相遇。故事里老虎出走山洞,熊女自守寒灯,终是自己疗愈了自己。
而屈是三个人里唯一一个“实心”的人。在没有这段经历之前,他的生活是得过且过的,早已接受且习惯了“摆烂”的人生状态。(“为什么一定要变呢?”当刘在为一成不变的生活emo的时候屈如是说。)所以他也是全片中最“讨喜”的,因为他踏实、包容,没有那么多的怨,给人安全感。
但他的形象也就停留在此为止了。这样单一的塑造让屈和刘“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成为全片最大的败笔。前半段暗示了屈对周有着长时间的爱慕,以至于当刘出现时屈表现了明显的不满和醋意。可后半段当他知道刘和周同居共夜的时候,他却没有明显的愤怒和悲伤,他的情绪被抹平不见了。
而他之所以不生气的理由是什么呢?影片对此给出的解释是,刘和屈之间也有一层朦胧的爱恋(从酒店里的共处和车上抽同一根烟可以看出暗示),所以对刘的情感就变成了纠结。但这样的解释又没有在屈和刘的初见中展现出来,更吊诡的是,屈和刘的关系甚至是刘在发起主动(那一句“我不想一个人”让我整个后半段都为之震撼),人物行为上的矛盾让三个人的关系不再清晰,而变成一种奇观。屈的平和反而导致了感情线的混乱,让他彻彻底底地成为了“增添一抹色彩”的工具人。
影片最后,屈从平凡的日子里出逃,周不再执着于心内的疤痕,重新拾取爱。刘的出路是什么呢?导演没有给,因为给不出来。他骨子里的冷淡和悲观不是一场旅行、一次邂逅就能化解的,而是深埋在原生家庭里的顽疾和整个时代的“空心病”。所以刘最后的镜头是在火车上醒来,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梦醒时分,火车滚滚向前,无意义的人生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