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让·雷诺阿从美国返回法国,途经印度,同他的摄影师侄子一起拍摄了这部[大河]。
“法国新浪潮电影之父”、《电影手册》创办人安德烈·巴赞在为雷诺阿所写的专著中,为雷诺阿的电影生涯划分了三个阶段:法国雷诺阿、好莱坞的雷诺阿,以及“雷诺阿的归来”。
而这部[大河],恰恰是后两个阶段的分割点,为雷诺阿十年的好莱坞生涯画上句号,开启了他电影创作的晚年。
1950年代的法国,正孕育着那场“新浪潮运动”,年轻的特吕弗、戈达尔,对前辈雷诺阿的作品极为推崇。虽然没有一种论断,断定[大河]对新浪潮有直接影响,但不能否认,战后的社会环境催生了现实主义的电影创作倾向,这是所有创作者共处的时代背景。
对于雷诺阿本人,在他鼎盛时期的30年代以[母犬](1931)、[大幻灭](1937)、[禁忌的游戏](1939)所开创的“诗意现实主义”风格,也部分延续到了50年代的[大河]当中。“用印象主义来参透命运,以现实主义来看穿世界,在各种形而下的社会身份背后书写形而上的寓言。”
而相比于[禁忌的游戏]对上流资产阶级的那种“温和而嘲讽的怀疑主义”,[大河]对于印度殖民地资产阶级的刻画,雷诺阿“并没有透射出丝毫反感,也没有半点批评讽刺。” 巴赞评论道:“事实上,雷诺阿对视角的选择就已经显示了某种立场——它可不是那种可笑而狭隘的批评立场,即殖民主义立场——而是一种伦理的立场,与社会学相比,雷诺阿更关心的是伦理学。”
[大河]当中的伦理故事,发生在一个美国士兵和三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之间。玉树临风的士兵一出现,便俘获了所有少女的芳心——不管是年方二八、金发碧眼的长姐,容颜姣好但年纪尚轻的妹妹,还是身上流着印度血液的混血儿,甚至是七八岁的小姑娘。
电影用细腻的笔触,捕捉他们之间的情感,有男女之间的互相吸引,有女孩的嫉妒和争抢。这段故事被妹妹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像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一样,是法国女孩在东方国度的成长回忆录,不同的是,多了一些朦胧美感。
本片是雷诺阿第一部彩色长片,在摄影风格上,他使用大量固定镜头,用最客观的视角记录当地的风土人情。因此在美学风格上,电影的很多空镜场景都类似于印象派的画作,这与他的父亲——印象派画家奥古斯特·雷诺阿的影响分不开。
实际上,[大河]并没有背离“诗意现实主义”风格——在现实生活之上寻求诗意的表达。在远离家乡的印度,雷诺阿的镜头饥渴又克制地记录下他所见到的一切——当地的生活风貌、集市风光、宗教仪式,像浮世绘一般的河流沿岸众生相。而1955年的[法国康康舞],将这种浮世绘和印象派风格继续延续下去,成为雷诺阿晚年作品的偏爱。
[大河]中的河流是贯穿电影全片的一条主线。虽然电影没有明确表示她是印度的圣河恒河,但是无疑,当地人的生老病死都围绕着她,她也是“印度的圣河之一”。河流孕育出的宗教和祭祀仪式——譬如排灯节、迦梨神像入水——是当地人信仰的支柱,也为影片增加了宗教和神学色彩。
妹妹的诗歌、旁白又为影片增加了一层诗情画意。“the river run,run while spinning;dawn left light, midnight noon;sun follows day, nights stars and moon;
the day end, the ends begin.”妹妹的诗歌原本为求得男子的关注,但最终转化为对大河本身的歌颂,“我想为河流写更多诗歌,我想告诉他,人们在物质、精神上都依赖她,关于船上和村里的人,作坊工人经过一日辛劳后如何在河里爽快,人们在河里洗衣服,老人在岸边阳光下暖身,孩子嬉水游泳,其他人踱步冥想,在印度河边领悟印度教的真理……”这一段对于大河的描绘,从人到神,顺流直下,为大河赋予了灵性,是影片的点睛之笔。
菩提树是电影中另外一个重要的宗教意象。这种印度教的圣树,是电影主人公祈求祷告的场所。他们向菩提树祈求贵子,在菩提树下失去了家中的唯一一个男孩,又在菩提树旁见证婴儿的出生。电影结尾,菩提树开花,河流两岸的人们庆祝新的四季,生命又开始了新的轮回。
雷诺阿借由这些意象,传达对生老病死的哲思。电影中的每个人物,在不同的民族、阶级身份下,都在不停反思自己的生存状态,包括作为文化外来者的,被战争摧残了身体,扭曲了内心的美国士兵。
正如巴赞所评论的那样,“社会的现实主义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感知并证明人类的永恒本质及其问题的方式。” 关于人的情感、哲学与宗教,就是这部电影所探讨的人类的永恒本质。

大河The River(1951)

又名:河流 / Le fleuve / Der Strom

上映日期:1951-09-10片长:99分钟

主演:托马斯·E·布林 Suprova Mukerjee 帕特里夏 

导演:让·雷诺阿 编剧:Rumer Godd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