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金丝边眼镜的人》电影剧本

编导:朱利亚诺·蒙塔尔、多尼科拉·巴达卢科
翻译:艾敏

〔译者按〕:《戴金丝边眼镜的人》是意大利著名导演蒙塔尔多(1980年执导大型历史故事片《马可·波罗》)于1987年摄制的一部以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为时代背景的故事片。该片获得1988年电影记者协会颁发的“最佳故事片”银带奖。影片以意大利北部城市费拉拉为背景,描述了上流社会在灾难来临前夕的种种表现以及各种人物的内心活动。片中的许多人物,从趣味高雅的医生到反法西斯的犹太人教授,从律师夫人到普通大学生,都被演绎得栩栩如生。影片从深层次、多角度剖析人物的内心,从而深化了主题,使人物更加亲切可信。

1.波河岸边。外景。黄昏。
天空低沉,薄雾朦胧。河水溢出河堤。岸上有许多好奇的人和几个警察。一辆警车停在桥上。河里有艘打捞小船。渔夫转动船上的绞盘,慢慢地,有样东西从浅灰色的河水中浮出。这是一具男尸。
人人盯住那打捞上来的尸体。
画外传来发动机的隆隆声。打捞小船向岸边靠近。警察把人们向后推去。
在嘈杂声中,有人问:“他是谁?你们认识吗?”
没有人应答。
渔夫们穿着长统靴上岸,他们把那个男子尸体放在地上:这男人强健、高大,身着深色服装。他侧身躺着,难以看清他的面孔。他一只脚穿着鞋,另一只脚光着。他们把他翻过身来,让其仰面躺在地上,从他的口袋里掉出一件东西:一副镶有金框架的眼镜。
画面定格在这副眼镜上,出现影片片头字幕直至结束。

2.费拉拉,埃尔科莱大街。外景,白天。
这是一个美好的冬日下午。宽敞漂亮的大街,偶尔开过几辆小轿车,更多的是骑自行车的人和漫步在人行道上的悠闲者。
出现字幕:费拉拉,1938年
从远处走来一个人,高个儿,强健,身着一件深色带毛翻边的呢大衣。他不时地摘下礼帽回答行人对他的致意。他走近了:50岁的模样,面容和蔼可亲,透过那副金丝边眼镜,目光里闪着智慧的光芒。这就是阿多斯·法迪加蒂大夫。

3.市剧院附近的柱廊。外景。白天。
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停在艺术画廊的橱窗前。一位衣着高雅的年轻女郎从车里探出头来,微笑着招手。她的名字叫诺拉·特拉维斯。
诺拉:“法迪加蒂大夫……”
法迪加蒂在画廊对面的人行道上走着,他转过身来,朝喊声方向望去。
诺拉(画外):“过来,请过来看看。”
法迪加蒂穿过马路,朝诺拉走去。她迎上去,挽着他的胳膊。
诺拉(神秘地):“我需要您的指点……不过不是作为大夫,您知道……”
她把他带进画廊里。

4.艺术画廓。内景,白天。
诺拉和法迪加蒂进入展览厅,在一块纸牌上写着:德皮西斯个人画展。厅里只有少数参观者。他俩朝其中的一幅画直奔过去。
诺拉:“瞧!您说,这是不是最漂亮的一幅?”
诺拉说话的语气仍是让人难以捉摸,法迪加蒂似乎是明白了其中的奥妙,诡秘地一笑。
法迪加蒂:“确实,是最漂亮的一幅。”
诺拉:“糟糕的是,有人把这幅画买走了。”
法迪加蒂:“不是有人,是我买走了。但愿您不要怪罪我。”
诺拉:“我还真的要怪罪您呢。那天,爸爸看了目录,立刻就喜欢上了。”
法迪加蒂犹疑片刻,随后问道:“他好吗?”
诺拉突然优伤起来。
诺拉:“从床上到沙发,从沙发到床上……”
法迪加蒂(微微点了点头):“请稍等一下。”
他朝画廊办公室走去。诺拉继续注视着画,但她掩饰不住突然从心头涌出的悲伤。法迪加蒂的呼唤打破了她的沉思。
法迪加蒂的声音:“诺拉小姐!”
诺拉转向法迪加蒂。
法迪加蒂:“那幅画是您的了。请代我向您爸爸问好。”
他用两个手指微微碰了一下帽沿,便朝出口走去。
诺拉叫住了他:“大夫!”
法迪加蒂疑惑地看着她。
诺拉(真诚地):“谢谢。”

5.市剧院。音乐厅。内景。
一位女高音在钢琴伴奏下演唱着……
费拉拉的“上层社会”都聚集在剧院里了。女士们争芳斗艳,个个都打扮得雍容华贵。其中的一家是布鲁诺·拉戴斯(50岁左右,面容温厚),其妻米莉雅(神色庄重)以及他们的儿子大卫(20岁左右,举止高雅,目光炯炯有神)。他饶有兴味地斜视着法迪加蒂大夫……
法迪加蒂边听边看乐谱。音乐会结束,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法迪加蒂显得异常兴奋。

6.市剧院。衣帽间。内景。
音乐会结束,观众拥挤在衣帽间。法迪加蒂穿着他那件带毛翻边呢大衣。他手里拿着手套和帽子急忙往外走去,同大卫和其父母相遇。
布鲁诺:“演出很美妙,对吗?”
法迪加蒂:“知道吗,这是在意大利第一次演出莫扎特的歌曲。”
米莉雅(嘲讽地):“可惜听不懂歌词。”
大卫(狡黠、低声地):“妈妈根本就不喜欢跟德国沾边的东西。”
法迪加蒂(开玩笑地):“莫扎特是奥地利人,而……钢琴演奏是意大利人。女高音也是,不但唱得好还长得漂亮……而意大利歌则是用原文演唱的。最后一首竟是米凯朗杰罗的一首诗。”
他摘下眼镜,接着说:“您说呢?”
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鼻子:这是每当他集中精力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法迪加蒂:“人出生即死亡
在世上只是浪费时光,太阳……”
他顿住了,神情沮丧。
大卫(接了下去):“太阳一出,万物消亡……”
法迪加蒂:“好样的。您记忆力真好,我开始走下坡路了。”

7.俱乐部。游戏厅。内景。夜。
游戏厅里,一片沉寂。一对对夫妇围在小桌旁玩桥牌。法迪加蒂走进俱乐部,穿过大厅,朝一张小桌子走去。有两对夫妇在玩牌,其中一对是拉维佐里夫妇:男的是一位律师,他心不在焉,神色厌倦;而她却妩媚动人,活泼开朗。
拉维佐里太太:“亲爱的大夫!”
法迪加蒂微微地抬手打招呼。
拉维佐里太太:“来玩一盘桥牌?……我丈夫今晚连一次叫牌的机会都没有!”
法迪加蒂:“我可玩不好。”
拉维佐里太太(献媚地):“撒谎!您什么事都干得漂亮。”
法迪加蒂:“改一个晚上吧。对不起。”
他朝阅览室走去。她注视着他,目光狡黠。

8.阅览室。内景。夜。
阅览室里空空荡荡,灯光昏暗。只有法迪加蒂一人呆在角落里阅读报纸。他沉思地注视着一条国际新闻:“西班牙共和国要垮台;希特勒向捷克斯洛伐克发出最后通牒。”
突然,寂静中传来拉维佐里太太的声音。
拉维佐里太太(画外):“打扰吗?”
法迪加蒂抬起头来,微笑着说:“一点也不。”
拉维佐里太太坐下,随意地翻着报纸。
拉维佐里太太:“您也感到厌烦?”
法迪加蒂:“有点。我以为您很喜欢玩桥牌呢。”
拉维佐里太太诡秘地一笑。
拉维佐里太太:“知道吗,只有我赢时我才喜欢。遗憾的是,我和我丈夫是一对输家。”
她说完了,妩媚地微笑了。

9.体育馆。外景。夜。
法迪加蒂路过这里,伸头往里望去:有几个青年人在练习拳击。其中有一个引人注目:细高挑的个儿,一头金发色的卷发。他急速用力地打击着袋子,脸上露出一副凶狠的神态。法迪加蒂大夫犹豫片刻后,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10.酒吧。内景。夜。
一位穿着极为时髦的青年,敲着吧台招呼招侍。他就是那个漂亮的拳击手,叫埃拉尔多·德里里耶。
德里里耶(傲慢地):“给每人一杯白兰地(想了一下),双份,在那张桌子上……”
他朝角落里的一张小桌走去,后面跟着在体育馆里跟他一起练拳的那三个青年人。他朝着吧台的方向喊道:“记在我的账上,当然罗。”
招待:“当然罗。”
四人坐下。德里里耶(24岁左右)的朋友们是大学生,比他略为年轻。他们是尼诺,库多,莫伦。他们边喝边谈笑。随后,他们一齐将目光注视着一个方向……
……马路上,三个姑娘站在玻璃窗前,愉快地嚼着烤栗子,同时目不转睛盯着漂亮的德里里耶。后者一脸自呜得意的模样:微笑着朝她们招了一下手。
莫伦(好奇地):“你认识她们?”
德里里耶(毫不在意地):“还没有。”
尼诺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招呼朋友们。
尼诺:“喂,那里有个宝物。”
大家随着尼诺所指的方向望去。
在一角,一位穿着怪异而又华丽的贵夫人在喝一杯热巧克力,不时地把饼干在杯子里蘸一下,喂着旁边椅子上的一只小狗。她虽年老,但旧有的风韵依稀可见。她偷偷地望着德里里耶。
尼诺(对德里里耶):“她死盯着你。”
德里里耶:“她只有这一招了。”
库多(友好地):“依我看,她在对你评估呢。”
尼诺:“她看上去很漂亮。”
德里里耶继续挑逗地注视着她。
库多:“她很有钱,她可以雇佣我们大家,做她的招待,司机,大学生……”
德里里耶举起杯來,像是为她干杯。
德里里耶:“死也不干。”
他以嘲讽的语调对莫伦说:“你听见了吗,莫伦?……你是大学生,童男,50里位对你也合算。你还等什么?”
莫伦顿时局促不安。德里里耶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11.火车站广场。外景。清晨。
熹微的晨光中,一辆自行车尾灯在闪闪发亮。这是大卫,他灵活地跳下车,从车筐里取出书,便疾步朝火车站入口处走去。

12.火车站台。内景。清晨。
大卫沿着站台往一辆列车的车头方向走去。有两位可爱活泼的姑娘从一个窗口里探出头来。在招呼大卫。大卫朝她们的车厢跑去。上车。

13.三等车厢里。内景。清晨。
大卫上了车,他的朋友们全在那里。两位姑娘(比扬卡和维多莉娅)始终探身窗外。库多、尼诺和莫伦坐在那里。德里里耶躺在行李架上睡觉:这是他的老习惯,所以大卫对此毫不惊奇。(比扬长和库多是拉维佐里夫妇的儿女)。
比扬卡(兴奋地):“瞧,他来了!(转过头来)我嬴了!”
她朝莫伦伸出手。莫伦无奈地朝她手心里放了一块钱。显然,他打赌打输了。维多莉娅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维多莉娅:“他每星期二和星期五都来,就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比扬卡朝窗外看着:法迪加蒂拎着皮包,加快步伐朝火车走去,此时,站长举起了绿色信号盘。比扬卡同情地看着他,低声为他加油。
比扬卡:“加油,快……快上车了!”
法迪加蒂终于爬上了二等车厢。

14.小车站。外景。清晨。
火车停在乡村的一个小站上。比扬卡趁乘客未上火车之前飞快地跳下车,朋友们乱哄哄地朝她喊着。
库多:“五个夹火腿面包,两个夹香肠。”
美伦:“三个夹香肠。”
尼诺:“四个夹香肠!”
维多莉娅:“五个夹香肠。明白了吗!”
比扬卡(平静地):“明白了,明白了。”
比扬卡奔向被大学生们包围的流动食品车。

15.二等车厢。内景。白天。
法迪加蒂独自坐在二等车厢包房里,静静地在阅读一本书。他抬起头来,被青年们的喊声所吸引。(画外)传来大学生们的玩笑声。
莫伦(画外):“三瓶带气的汽水。”
尼诺(画外):“二瓶橙汁。”
库多(画外):“三瓶!”
维多莉娅(画外):“四瓶!”
法迪加蒂起身朝窗外望去。他看见,比扬卡怀里抱着一堆面包和汽水回到车厢前。朋友们起哄地喊着:“你都买了些什么呀,我不是说四瓶吗?怎么没有香肠、烟和香槟酒?”
比扬卡:“你们给我两个里拉,我还买了鱼子酱呢。”
她往窗口里扔面包,随后跳上火车。
法迪加蒂从窗口看着这一切,开心地笑了。

16.三等车厢。内景。白天。
维多莉娅朝德里里耶递过一个面包,后者从他躺着的行李架上伸出手来接。
比扬卡:“大夫……我愿意打十里拉的赌,要是谁能告诉我他每周二、五去波伦亚干什么。”
德里里耶伸出头来,朝她奸诈地微笑,随后啃起面包来。

17.大学。内景。白天。
在佩鲁加教授的办公室里。教授50岁左右,面容温和但神情严肃而又紧张。他从书柜里取出一叠卷宗,放进皮包里。这时,从院子里传来威胁的喊叫声。在办公室的一角,他的女助手歇斯底里地哭泣,并跑到窗前把窗户关上。
教授继续整理自己的皮包,面不改色。
佩鲁加:“他们以为自己做得对,所以拼命地喊叫。”
女助手(大声哭泣):“教授!”
佩鲁加:“别这样,别哭。”
女助手:“那我……做什么呢?”
佩鲁加:“您还像以前一样,继续您的工作。您会同梅尔多莱西教授合作愉快的。”
女助手抽缩了一下鼻子,接过教授递给她的一块手帕。
女助手:“不过再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佩鲁加:“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
教授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了句祝福的话便走开了。当女助手从痛苦中清醒过来时,教授已离开办公室,走向楼梯。从院子里传来的叫骂声越来越响。

18.大学校园内。外景。白天。
校园内,群情激昂。许多穿黑衬衫的大学生也从窗口高声喊叫和辱骂,同院内学生的叫声连成一片。只有少数人没有参加“大合唱”,其中有大卫、比扬卡、库多、尼诺、莫伦、维多莉娅,而德里里耶显得无动于衷的样子。
喊声最后变成了一句话:“犹太人!犹太人!”
大卫焦虑地朝走下楼梯的佩鲁加教授走去,后者毫无惧色,以坚定的步伐朝校门口走去。大卫和几个学生迎上去,护卫着他,一直把他送到门口。
大卫:“您去哪儿,离开意大利吗?”
教授停下,注视着他。
佩鲁加:“留在费拉拉,犹太人区。”

19.法迪加蒂诊所。内景。
法迪加蒂在为一个小女孩看咽喉。这是拉维佐里太太的小女儿葛洛莉娅。
法迪加蒂(对女孩):“你的扁桃腺很好。”
小女孩:“那我不用再来了。”
法迪加蒂(亲了她一下脸颊):“除非来向我问好。”
拉维佐里太太:“真的不用再做其他检查了。”
法迪加蒂:“放心吧,太太。(手指向门口)请!”
但拉维佐里仍不肯离去。她朝护士手里塞了点钱,继续同大夫谈话。
拉维佐里太太:“我在山丘上买了座小别墅,我想好好的装饰一下……可在费拉拉,没有人像您那样品味高雅。”
法迪加蒂握着拉维佐里夫人的手,微笑着。
法迪加蒂:“您过奖了,夫人。”
拉维佐里太太:“如果您愿意给我点建议……过几天,我用车接您。”
法迪加蒂:“我很乐意,可您看,费拉拉一半人都得了喉痛病。”
拉维佐里太太(温情脉脉但又以责备的语气):“大夫,大夫……您别不理我……我有时候可坏着呢。”
法迪加蒂:“但愿别对我坏。”
说完,他吻了一下拉维佐里夫人的手。

20.特拉维斯别里。内景。午后。
这是一座豪华的私人宅第,正面有大理石雕刻群像做装饰。走进院内,东西两侧是带有圆柱的拱廊。
在一间卧室里,诺拉的父亲躺在床上,正对床的墙上挂着一幅波西斯的油画,这是诺拉为父亲刚买来的。已病人膏育的父亲微微睁了睁眼,又闭上了。诺拉摸了摸父亲的手,轻轻关上了门走了出去。在拱廊里,诺拉的祖母坐在轮椅里,由女管家推着。
大卫进人院内,向她们打招呼。老夫人微笑,但她弄不明白青年人是谁。女管家有礼貌地回答大卫的问候。
女管家(德国口音):“您好,大卫先生。”
诺拉走出,亲切地迎了上去。她拉着大卫的手,把他带进客厅。他们坐在沙发上。诺拉的声音充满了温柔和忧伤。
诺拉:“他睡着了。每次我都在想,他是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大卫握着诺拉的手。
诺拉:“他已经不能说话了……他只是看着我。而祖母不知道,她不明白他的儿子要比她先死。”
她点燃了一支香烟,像是自言自语。
诺拉:“我真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痛苦。”
她吻了一下大卫的面颊,像是减轻自己的痛苦。
诺拉:“说点有趣的事吧。大学怎么样?”
大卫耸了耸肩:“他们赶走了佩鲁加教授……总有一天学生也要倒楣的。那里不会留下一个犹太人的。”
诺拉:“可怜的爸爸……他死的是时候……我替他高兴。他永远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突然起身,拉着大卫的手走到一张书桌前,那上面放着她父亲的一张照片。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日记。
诺拉:“这里记录了我们的家史。是他写的,一天写一页。他的祖先,贫困……发迹……犹太人区,特拉维斯别墅……”
她翻到其中的一页,指给大卫看。
诺拉(念):“今天,在我的费拉拉家里,我的女儿出生了,我给她起名为埃莱奥诺拉·迪莱达。她漂亮、健康。上帝与她同在。1914年10月2日。”
诺拉:“不知道他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而不是萨拉,伊斯特或者犹迪塔(笑)。爸爸有先见之明。”
她照着镜子,对大卫说。
诺拉(开玩笑地):“不过轮廓的确不像雅利安人。”
她倏地一下合上了日记,神情忧郁。
诺拉:“他很渴望生个儿子。我父亲死了,特拉维斯家族便退出历史舞台了。”
她把日记放回抽屉里。大卫拥抱她。
诺拉(低声地):“我想,我们大家都将退出舞台。”
大卫吻她,她温顺地紧紧地抱着他。随后,她轻轻地用手推开了他。她忧虑地注视着她。
诺拉:“我害怕。”

21.费拉拉犹太人公墓。外景。白天。
诺拉在家人的陪伴下安葬父亲。按照犹太人的习俗:妇女一身黑色衣服,男人头上戴着犹太人帽。
大卫和父亲布鲁诺·拉戴斯等少数人参加了葬礼。在远处,法迪加蒂大夫头戴礼帽独自站在那里。

22.拉戴斯家。内景。夜。
大卫的父亲在收音机前聚精会神地听着。电台在播送有关德国的新闻:德国政府对犹太资本家采取了严厉的措施,因为他们企图破坏国家经济。
大卫的母亲米莉雅进屋,听到了新闻。布鲁诺立即关掉收音机。
米莉雅:“为什么关掉,我也想听。”
布鲁诺(掩饰自己的不安):“没有什么,再说,德国毕竟是德国,而我们这里是意大利,有些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们这里。”
布鲁诺、米莉雅和他们的小女儿埃莱娜进人餐厅。女佣往酒杯里倒人葡萄酒后退出。
大卫走进餐厅。布鲁诺生气地从衣袋拿出怀表。大卫坐下,埃莱娜低声地对他咕哝着:“我来晚了,对不起。”
大卫:“我回来晚了,对不起。”
大卫扫视了一眼家人,急于想说点什么。
大卫:“你们看报或者听广播了吗?”
布鲁诺沉默不语。米莉雅朝大卫看了一眼,示意他别说话。但大卫不予理睬。
大卫:“不知道十亿马克合多少里拉。这里德国犹太人要向纳粹政府所交的钱。他们管这叫做罚款,以前这叫做敲诈。”
布鲁诺:“别说了,我想安静地吃顿饭。”
大卫(固执地):“意大利也会这样做的。我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德国是德国,意大利是意大利。可我不这么想,纳粹和法西斯是一回事。”
布鲁诺:“我们国家没有反犹太人的传统。”
大卫:“正在变。大学里原有五位犹太人教授,现在一个也没有了。”
布鲁诺:“这是做做样子,为了使希特勒安心。再说,意大利政府还得感谢我们呢。”
大卫:“知道,我们帮助过墨索里尼上台。真是一笔交易。”
布鲁诺正要反驳斥,米莉雅及时地予以干预。
米莉雅:“大卫,请别说了。”
布鲁诺:“我为佩鲁加教授深感遗憾,他像我们一样,也是费拉拉人,人品高尚,深受爱戴。”
大卫:“他有三个孩子,从下月起,就没有工资了。”
布鲁诺:“你真是个好斗的家伙!难道是我的罪过。”
大卫:“对不起,爸爸。可您盲目乐观……”
布鲁诺:“算了!别再讨论了!”
大卫起身,离开餐桌。
大卫:“对不起,我一点也不想吃。”
埃莱娜(低声地):“这孩子,简直让人莫名其妙。”
米莉雅(瞪了她一眼):“埃莱娜!你怎么这么说哥哥。”
埃莱娜(把身子缩下去):“爸爸老这么说的……”
小女孩天真的回答缓和了紧张的气氛。布鲁诺微笑了。
布鲁诺:“说得对。就像你们孩子们说的那样,我该转移话题了。”
随后,他又陷入了沉思。他像是自言自语。
布鲁诺:“可是我……总希望我们这里正气占上风。”

23.火车站。内外景。白天。
德里里耶睡眼惺松地蹬着自行车往火车站方向骑去,耳边响起了可怜的老母的叮嘱:月底了,又没钱了,省着点花。他看见在他前面的大卫、莫伦一行,便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比扬卡骑车经过他身边时,他上前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比扬卡(玩笑地):“手拿开。”
德里里耶:“维多莉娅从不拒绝。”
这时一辆出租车从他们身旁走过。法迪加蒂坐在里面。
比扬卡:“喂,莫伦,打5个里拉的赌,法迪加蒂今天也乘火车。”
莫伦:“去你的……”
大伙儿都笑了。德里里耶在比扬卡耳边低语:“你给10个里拉,我告诉你他为什么去波伦亚。”
比扬卡(惊诧地):“什么?”
德里里耶:“快骑,快骑。”
法迪加蒂独自呆在二等车厢里。他在阅读一本书。火车又在小站停住了。传来了青年们欢快的玩笑声。
大卫等人:“加油比扬卡,轮到你了,快跑!”
法迪加蒂穿上大衣戴上礼帽,快速地朝正在买面包的比扬卡跑去。
法迪加蒂:“请让我来买。”
比扬卡(微笑着):“大夫,您为什么?”
法迪加蒂(愉快地):“我来买,我决定了。”
大卫等人挤在窗口前(德里里耶仍呆在自己的“床上”)齐声喊着:“谢谢大夫,您太好了。两个夹香肠,四个夹火腿……”
法迪加蒂同比扬卡进入三等车厢。他正要将礼帽往行李网上放时发现了德里里耶。他礼貌地向他问好,后者仍昏昏欲睡,不答话。法迪加蒂坐在青年人中间,感到愉快兴奋。
法迪加蒂:“三等车厢不错呀,木椅子干干净净,不像二等车厢,布面软椅子脏兮兮的。再说,这儿的车票要省一半钱呢。”
莫伦不小心把桔子水洒翻到大卫的衣服上。
大卫(毫不在意地):“不过,二等车厢里要安静些。”
法迪加蒂:“但太孤单。”
比扬卡:“您也常乘火车?”
法迪加蒂:“一星期两次。我就要获得讲师职称了。不过,我上大学时也是每天乘火车,我住在威尼斯,在帕多瓦上大学。”
尼诺给他一支香烟。他摇了摇头,德里里耶接了过去。
法迪加蒂(对大卫):“您好久没去听音乐会了。”
大卫:“我最近很忙,下午要去听当代文学课。”
传来德里里耶的一声叫唤。
德里里耶:“火。”
莫伦把打火机递给了他。
法迪加蒂:“年轻时我在文学和医学之间徘徊不定,最后我选择了医学这个弱项。”
维多莉娅:“可这是实用的呀。您还记得我吗?”
法迪加蒂仔细地打量着她。
法迪加蒂:“当然记得。您是拉维佐里家的。从小您就有……增殖腺和鼻炎。对吗?”
维多莉娅笑了。法迪加蒂用手指着库多。
法迪加蒂:“而您是家里的老大,小时鼻子出血,对不?”
比扬卡:“那我呢?”
法迪加蒂:“您不是。要是您到我这里看过病,我肯定会记得。”
比扬卡:“为什么?”
法迪加蒂:“因为您很可爱。”

24.波伦亚火车站。白天。
火车一停,法迪加蒂向青年人告别,急速地往出口走去。
法迪加蒂:“我得快走,迟到了!再见!”
大卫等人也下了火车。他们议论着……
维多莉娅:“你们看他跑得多快!”
库多:“也许他害怕人家抢他。”
莫伦:“抢什么?”
库多:“讲师职称。”
大伙儿笑了。比扬卡天真地说。
比扬卡:“依我看,他有个女人。”
德里里耶叼着烟最后一个走下火车,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地吐出烟雾。
德里里耶:“或者一个男人。”

25.电影院。内景。
尼诺、莫伦、库多、比扬卡和维多莉娅坐在电影院楼上第一排看电影。维多莉娅从栏杆俯身往下看,发现法迪加蒂站在厅里,不时地左右张望。
库多:“他那么高雅的人,却混在工人和士兵中间。”
维多莉娅好奇地盯着大夫,看见他在为一位军人点火抽烟。
尼诺:“也许德里里耶说对了。”
比扬卡:“他只不过给他点了火。”
维多莉娅:“大夫从不抽烟,可他老带着火柴。”

26.费拉拉街道。外景。黄昏。
法迪加蒂缓慢地走在人行道上。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止步倾听。声音消失。他又迈开了步子,可身后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他加快步伐,神情紧张。午后看电影的那几个学生在跟踪他。其中,比扬卡反对他们的做法。
比扬卡:“你们做什么?有什么意思?让他清静点!你们简直像爱管闲事的老大妈。”
莫伦:“瞧,比扬卡爱上他了。”
比扬卡:“混蛋!”
法迪加蒂转过身来,似乎认出了他们。他转过街角,消失在暮色中。
库多:“瞧,他跑了!”
他们又快步跟踪,比扬卡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比扬卡:“别闹了!简直可笑。”
法迪加蒂匆忙中与腋下夹着书本的大卫相撞。彼此认出来后,都笑了。
法迪加蒂:“黑暗中,我觉得有人在跟踪我,(轻松地微笑)我说,要是您有空的话,咱们到酒吧喝点什么,聊聊天……您的谈话总让人感到愉快。”
大卫:“今天晚上我真的不行(指着书),我要到犹太人区的夜大学,佩鲁加教授在等我呢,下次我一定同您喝一杯。”

27.大学校园。外景。白天。
一群穿黑衬衫的大学生把大卫包围在中央,不停地喊着:“犹太人!犹太人!”有人甚至朝大卫举起了拳头。德里里耶挤到人群中,奋力拉着大卫往外挤,边挤边嚷嚷。
德里里耶:“别一起来,一次对付三四个,我们还是行的,对不,大卫?”
大学生们迟疑了片刻。德里里耶趁机把大卫带到校门口。大卫对此既感激又吃惊。
大卫:“你够朋友的。”
德里里耶:“我是吹牛大王。”

28.波伦亚小饭馆。内景。白天。
大卫、维多莉娅、库多、尼诺、比扬卡坐在餐桌的一边,莫伦和德里里耶坐在他们的对面,正在用餐。这时法迪加蒂走了进来,青年人欢呼起来。比扬卡招呼他坐在自己的身旁。
法迪加蒂:“对不起,我迟到了。”
比扬卡:“面条蔬菜汤可能已经凉了。”
法迪加蒂:“凉了更有味,再加点橄榄油。”
他看见德里里耶在吃牛排,便有点好奇。
法迪加蒂:“你怎么不吃第一道面条汤?”
莫伦:“他在减肥。”
法迪加蒂:“他减肥……减肥的应该是我。”
维多莉娅:“他得注意体重。”
法迪加蒂:“啊,拳击!(对德里里耶)你怎么会想起去打拳呢?”
德里里耶:“为什么不,你不喜欢。”
法迪加蒂:“说老实话,不喜欢。”
德里里耶:“也许……因为这是穷人的运动?”
库多:“大夫,要知道德里里耶是冠军!”
法迪加蒂:“我的意思是……”
大卫:“最好什么也别说了。”
德里里耶注视着法迪加蒂。
德里里耶:“咱们听听看,也许大夫的话有意思。”
法迪加蒂:“没有什么意思,都是老调重弹。”
德里里耶:“我明白了,打拳有害,会造成重伤,会损伤大脑皮层。您是这个意思吧?”
法迪加蒂:“嗯,事实上……”
德里里耶:“我都说了,您可以放心地吃了。”
比扬卡替法迪加蒂倒酒(亲切地):“今天我请您,我决定了。”
法迪加蒂:“谢谢。不过能为我付帐的太太或者小姐还没出世呢。”
比扬卡:“您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法迪加蒂:“那好,我接受。不过有一个条件,在座的其他人都是我的客人。(环顾四周)有人反对吗?”
莫伦:“同意。您贏。”
德里里耶从衣袋里取出一支香烟,在大拇指上弹了弹,然后放到唇边。
维多莉娅:“一个拳击手抽烟!大夫,您为什么不责备他?”
大卫:"维多莉娅,少说废话!”
德里里耶斜视法迪加蒂,后者谨慎地保持沉默。德里里耶喊了声“火”。
库多替他点上了香烟。并盯着大夫。
库多(以强调的语气):“我不吸烟,可我老带着火柴。”
莫伦(对法迪加蒂):“您从未见过拳击?”
库多:“其实这是一项灵巧的运动,腿功……”
莫伦:“所以说这是高雅的艺术。”
法迪加蒂不知所措,两眼求援似的望着大卫。不料,德里里耶接过了话题。
德里里耶:“都别胡说八道了!(望着朋友们)你们懂什么拳击?(注视着大夫)大夫说得对:‘打拳是伤人的’。你们从没有打过别人,也没有被打过。”
他又注视着大夫,目光咄咄逼人;大夫迎着他的暧昧的目光和生硬的表情。
德里里耶:“但是在拳击台上人们可以互相了解。在那一瞬间里,也不用说话。如果说我真正认识了什么人的话,就是在拳击中认识的。”
法迪加蒂被德里里耶最后几句话深深触动了。

29.餐馆出口。内外景。白天。
法迪加蒂在结完帐后,顺手将钱包放入外衣口袋里,但由于匆忙,钱包滑落在地上。德里里耶捡了起来。
德里里耶:“大夫,您有没有丢了什么东西?”
法迪加蒂摸了摸口袋,从中掏出眼镜盒。
法迪加蒂:“好像没有。”
德里里耶将钱包递给了他。
法迪加蒂:“噢,我真粗心,谢谢。”
德里里耶:“星期三我有一场比场,您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呢?”

30.拳击馆。内景。晚。
德里里耶在他的对手(20岁)面前显得勇猛顽强。只几个回合,他便把对手逼到一角,后者痛苦得蜷缩在那里。
观众对失败者的痛苦无动于哀,悠闲地吃着烤栗子。德里里耶的拳像雨点似的,又重又准。对手躺在那里不动了。结束的锣声响了,德里里耶假惺惺地上前搀扶对手。
法迪加蒂混在喊叫的观众中,神情迷惘地注视着这一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幕。

31.大学。外景。白天。
大卫阴沉着脸走出校门。诺拉亲热地迎了上去。
诺拉:“你又是最高分?”
大卫摇了摇头。
诺拉:“我明白了,刚及格!”
说着,挽着他的胳膊。亲昵地对他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对自己说:‘你这样就不错了,要是在德国人家准会把你杀了!”
大卫紧紧地搂住她:“对……这是我第一次得低分。算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诺拉:“什么地方?”
大卫:“你去了就知道。”

32.犹太人区。外景。白天。
大卫领着诺拉,穿过低矮房屋的犹太人区,人们都以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衣着华丽的诺拉。
大卫:“你可能从未都没来过犹太人区吧?”
诺拉:“请你忘了特拉维斯家来自犹太区!”
大卫:“我并不是责怪你……我也是……我只是想说,我来这里也是迫不得已。”
大卫把诺拉领到佩鲁加教授家。教授及其妻子对诺拉非常热情,因为她也是他们的“人”。
大卫和佩鲁加教授讨论如何援救在德国的犹太人。大卫从衣袋里拿出一卷纸条。教授看了一眼。
佩魯加:“好样的。你怎么找到这么多人的通讯地址?……阿姆斯特丹,里昂,布鲁塞尔。”
大卫:“是我在巴黎学习的一个老同学帮忙的。他是一位反法西斯战士的儿子。”
佩鲁加:“有些关系很重要。有人能逃出德国,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钱,在初期,他们需要有个住处。”
大卫:“从德国逃出的只有少数人,全是富人。这不公平。”
佩鲁加:“大卫,我也是这么想。幸亏我没有钱,心灵上是安宁的。但我们要尽力而为,帮助所有的人。在海上遇难时,幸存者往往是那些动作敏捷的幸运者,而并不是品德高尚、主持正义的人。这是残酷的,可这是现实。”
大卫和教授在继续讨论。诺拉往窗外望去,外面是乱哄哄的人群,夹杂着喊叫声。

33.诺拉的乡间别墅。
诺拉从窗口俯视着外面沉静的庭园,神情黯然。突然她微笑了:大卫出现在院子里。他奔上了楼,她投入到他的怀抱里。他激情、长久地吻着她。她推开他,娇声地说:“我真的漂亮吗?”
大卫:“你美极了!”
诺拉:“那你为什么不说呢?”
大卫:“我说了上百次了。”
诺拉:“你得不停地说。”
大卫:“你美极了。”他说着,又亲吻她。
诺拉:“行了,你吻我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她深情地注视着大卫。
诺拉:“我要你看我,我要你抚爱我。”
说着拉起他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大卫正想说点什么,她抢先说了:“我要你再抚摸我。”
大卫:“我要……我要,你总是命令人。”
诺拉生气地坐在沙发的一角。一片沉寂,大卫在揣摩着。
大卫:“为什么今天?为什么在这儿?”
诺拉不理睬他。
大卫:“你什么时候决定要跟我做爱的?”
诺拉陷入沉思,表情优郁。她说:“你看见犹太人区的那些人了吧?他们拥挤地排着队,喊叫着。”
一阵沉默。诺拉起身,抚摸大卫的肩膀:“我爱你。”
大卫:“你从来没有说过。”
诺拉:“你说了,不是一样吗。想想多么滑稽的对话:‘我爱你……我也爱你;我更爱你……我更更爱你……’”
大卫微笑了:“我等这一天等了那么久,你总是拖呀,拖呀……好像我们的第一天就是最后一天似的。”
听到这话,诺拉像触电似的颤动了一下。
大卫:“你生气了吗?”
突然,诺拉高兴起来:“到这儿来。”
诺拉把大卫领到沙发前:“坐下,听我讲。有些事情上你显得很成熟,有些事情你就不怎么样了。‘为什么今天?’因为今天我想同你做爱。‘为什么在这乡下?’……因为我还想回到这里来,因为我对你说了‘我爱你’。”她长时间地亲切地抚爱他。
诺拉:“你看,事情就那么简单。我是世界上最单纯的女人。”
大卫:“你说谎。”
诺拉:“你想知道我的计划吧?……明天我要走,我在法国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尽快回来,然后我就把你关在我这里。”
大卫(温柔地):“你真会说谎。”
诺拉:“我在外面时每天给你写一封信。”
大卫:“你是世界上最会说谎的人。”
诺拉(笑着):“我会说谎,你说对了!”
她突然又变得严肃起来,但目光是真诚的。
诺拉:“如果我第三次对你说‘我爱你’,你不相信我吗?”
大卫(激动地):“相信。”
诺拉:“难道这不是最珍贵的吗?”她吻他,亲切地望着他。突然,她打了个寒颤。大卫疑惑地望着她。
诺拉(低声地):“死亡过去了。”说着,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34.树林。外景。白天。
一辆急驰的豪华敞篷汽车在林边与马路上倏然地停了下来。开车的是德里里耶,戴着墨镜,脸孔晒得黝黑,得意地望着身旁的法迪加蒂。后者激动、兴奋,脸上洋溢着幸福。
他们在林中空地野餐。法迪加蒂背靠一棵大树。德里里耶在啃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后便将其扔掉。他望着法迪加蒂说:“谢谢。”
法迪加蒂疑惑地望着他。
德里里耶:“你惊奇?因为我说了‘谢谢’。我谢的不是这辆车,而是指我从未要求过的……这是我第一次度假。”
法迪加蒂:“这么说,是我猜着了你的心愿。那就是说,夏天你总是待在费拉拉?”
德里里耶:“总是。在市中心散步,有时看看电影。”
法迪加蒂(笑):“跟几个姑娘一起?”
德里里耶:“许多姑娘。都是分文不值的。然后,9月份就听从别墅度假回来的朋友们的神聊。不知为什么,我管他们叫‘朋友’,但我总仇视他们。”
法迪加蒂:“有几个人还是很可爱的。比扬卡,大卫……”
德里里耶:“废话太多。像你。”
法迪加蒂:“那么,你除了拳击外,还对什么感兴趣?”
德里里耶:“生活得好点,至少过得去。”他双手放在脑后,两眼望着天空。
德里里耶接着又说:“离开费拉拉,离开意大利。”
法迪加蒂:“像你爸爸一样。”
德里里耶(吃惊地):“你怎么会知道我父亲的事?”
法迪加蒂:“他走前我就认识他了。他也认为费拉拉太小了。有点异想天开,不过是个能干的人。”
德里里耶:“婊子养的。起初他还从美国寄几个钱来,后来就没信了。我母亲已经当了12年的女佣了。”
德里里耶递一支香烟给法迪加蒂。他把香烟放在唇边。德里里耶替他点上了火。他猛抽了一口呛得咳嗽起来。
德里里耶(亲切地):“你连烟都不会抽。”

35.海滩。外景。白天。
海滩上,许多人在晒太阳。其中有拉维佐里律师一家,大卫一家。拉维佐里的小女儿葛洛莉娅斜背着望远镜走出旅馆的大门,往沙滩上跑,大卫的小妹妹埃莱娜在后面追。葛洛莉娅跑到妈妈跟前,把望远镜扔到了地上,转身同埃莱娜玩气球。
拉维佐里太太:“你给的正是时候!”她起身,拾起望远镜,朝一个方向望去。她仔细地搜索,像执行战时任务似的,脸上露出好奇而又蔑视的表情。终于,她找到了,惊叫起来。
拉维佐里太太:“噢,瞧他们……今天小俩口挺安静的。没有跳水,只是含情脉脉地互相注视着。(转向米莉雅)你要看看吗?”
米莉雅摆了摆手。拉维佐里律师不满意妻子的行为,拉下帽子遮住了脸。
拉维佐里太太继续在观察。

36.海上。外景。白天。
通过望远镜,我们看到一组画面:法迪加蒂和德里里耶在一艘小游艇上。前者头戴巴拿马草帽,身着衬衫和长裤,裤腿卷到了膝盖上;后者身着泳装,在划船。

37.海滩。外景。白天。
拉维佐里太太站在那里,一边举着望远镜在继续侦察,一边说着:“小伙子挺有劲的,划船划得真棒!噢!他的情人沾湿了……他笑了。”
拉维佐里太太转身对米莉雅说:“听说,前年莫德纳的一位姑娘竟为了那个德里里耶而自杀身亡。是自杀,明白吗?可现在,你瞧他竟在那儿。真够差劲的。他还年青,不懂事。可法迪加蒂,他至少得顾点面子,不要当着大家的面。你瞧,他在四下张望呢。沙滩上全是费拉拉人。大家都惊呆了,也愤怒了。”
没有人理睬她,她却越说越来劲。
拉维佐里太太:“光天化日之下,一起划船,真让我恶心。”
米莉雅(耐心地):“他们待在很远的地方,要看见他们,需要望远镜呢。”
拉维佐里太太:“您的意思是我错了!”
米莉雅:“不,太太,我的意思是,他害羞。”
拉维佐里太太:“害羞?不,不。他曾经害羞过,可现在不了。在费拉拉城里时他还小心翼翼地……”
拉维佐里律师叹息着。
拉维佐里太太:“我知道,关于他的传闻不少……可想想看,一个那么漂亮的人却跟一个小伙子在一起,而且是当着许多费拉拉人的面,您倒说说,难道我错了!”
米莉雅:“我没有说,太太。”
拉维佐里太太:“您知道他们的房间在哪吗?就在我的房间上面!(对丈夫)亲爱的,你对她说吧,就在我们的头顶上!(又对米莉雅)亲爱的夫人,您倒是清静,可我,就住在我们上面。”
米莉雅:“我明白,这确实令人不快。”
拉维佐里太太终于心满意足了。她的丈夫以捉弄的口气说:“我听说,在罗马,像法迪加蒂这样的人被送到撒丁岛的煤矿里。”
拉维佐里太太(吃惊地):“矿井里?跟那些光着背的穷小子?”
她又举起了望远镜,可这时,突然传来了军乐队的圆号声。她惊喜地叫了起来:“军乐队来了。”

38.海滨旅馆。内外景。白天。
旅馆房间内,法迪加蒂正在专心地看书。当外面传来汽车马达声。他却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窗口。
顺着他的视角我们看到,德里里耶跳下汽车,两位身着紧身衣的姑娘也下了车。他搂着她们的腰。他朝站在旅馆不远处的大卫喊了起来:“大卫,你好!”大卫走近德里里耶。
德里里耶:“我们终于见面了。”
大卫似笑非笑地:“事实上,我已经见到你了。”
德里里耶:“你也是……用望远镜看到的。”
大卫:“你误解了,我不是那种人。不过,你和法迪加蒂大夫,你们应该知道,在这段沙滩上,差不多一半的费拉拉的人在这里。”
德里里耶(挑衅地):“你为什么说你们?他跟此事无关,是我决定到这里来的。”
大卫惊诧地望着他。
德里里耶:“为什么不能来?你们大伙儿都在,我想为朋友们和费拉拉人的假日增加点乐趣。”
大卫摇了摇头。
德里里耶:“我喜欢这地方,也喜欢这里人,我喜欢被人欣赏。你不喜欢?来!你看这两个傻妞(指着两位姑娘),已发育成熟,是帕尔玛人。双胞胎。你一个我一个,然后咱俩交换。”
大卫:“你说什么呀?”这时传来一位姑娘的呼喊声。
卡洛塔:“大卫!”
大卫:“他们在等我,玩找财宝的游戏。”
德里里耶(失望地):“找财宝!”
大卫抬头,看见玻璃窗后面的法迪加蒂。
大卫:“对不起,下次再见。”他朝卡洛塔和其他朋友们走去。
德里里耶怒不可遏,匆匆跳上了车。双胞胎中的一位姑娘坐在他身旁,另一位坐在后座上。他发动汽车,急驰而去。
法迪加蒂始终站在玻璃窗前。一脸忧郁和凄凉。太阳把他的金丝眼镜一照得闪闪发亮。

39.特拉维斯别墅。内景。白天。
大卫走进客厅。角落里堆放着五六只箱子,有两个小孩坐在其中的一只箱子上。他吃惊地四下环顾。女管家迎了上来。
女管家:“这是我的外甥,今天早上刚到。(用德语对孩子们说)起来,向他问好。”孩子们向大卫微微鞠躬。大卫笑着向他们打手势。
女管家:“诺拉小姐不在家,我还未来得及告诉她,我要写信给她,我并不想趁她不在时私自接待客人。”
大卫:“那么,您知道她的地址了。我是来要地址的,她给我写了个明信片,可没有回信地址。”
女管家:“其实,诺拉小姐要我不要把地址告诉任何人。但您……又是另一回事了。请过来。”
一对中年男女坐在客厅一角的沙发上,见大卫过来他们起身。大卫却用手势向他们打招呼。
女管家介绍着:“这是我妹妹和妹夫。(用德语)大卫·拉戴斯先生是诺拉小姐的一位朋友。他也是犹太人。”
女管家:“我妹夫在德国有个古玩店。他们的东西是被人抢了,后来又被吊销了执照。他们后来逃到维也纳,可希特勒到了那里,他们只好又逃。”
大卫:“但在意大利也有危险。”
女管家:“但在德国更糟。现在他们想去法国或者美国。(对他俩)大卫先生很友好,他为你们担心。”
两位客人向大卫点头表示感谢。
女管家(对大卫):“你稍等,我就拿来。”

40.旅馆——公园。外景。傍晚。
在旅馆前面的公园里,大卫坐在一张小桌前写信。“亲爱的诺拉”,写到这里,他便停笔,陷入沉思。稍顷,他把信纸揉成一团,扔到了废纸篓里。这时,已是落日时分,游人逐渐离去。
大卫正要将又一张白纸揉成一团时,他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法迪加蒂:“多么难写的一封信啊!”
大卫转向注视着他,同时竭力掩饰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所引起的内心不安。法迪加蒂立即明白了这个情况。
法迪加蒂:“对不起,我太爱管闲事了。”说着,便要离去。大卫叫住了他。
大卫:“您为什么不坐会儿?我想,今天除了抬头我是写不下去了。”
大卫微笑着指着一把椅子让大夫坐下。法迪加蒂摘下金丝眼镜,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法迪加蒂:“难道写一封动人的爱情信真那么难!”
大卫:“也许,我写的是一封交易信。”
法迪加蒂重又戴上眼镜,凝视着大卫,似乎是在想说:“我知道你在写一封爱情信。”
法迪加蒂:“你知道为什么这么难写吗?因为人们总是害怕让后人见到那些平庸乏味、肤浅空泛的词句。我们知道,没有永恒的爱情,因此便想以文字的形式保存下来,正如一位律师说的,为了唤醒未来的回忆。”
大卫吃惊地望着他。
大卫:“您……从未写过这类的信吗?”
法迪加蒂未作答复。他低头沉思。
大卫:“现在该我向你道歉了,我也太爱管闲事了。”
法迪加蒂:“噢,不。您的提问是友好的。您是认真严肃的人。”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
法迪加蒂:“您要吗?”大卫抽出一根香烟,法迪加蒂自己也抽出一根。
法迪加蒂:“要是我写爱情信的话……总之不会有意思。我指的不是内容,你要知道……我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可是在我这个年龄,谈论爱情是荒唐的。”
大卫:“为什么荒唐?”
法迪加蒂:“那就说悲怆的吧。”
大卫注意到,法迪加蒂拿烟的姿势同德里里耶一模一样。
大卫:“您又吸烟了。”
法迪加蒂:“您说又吸烟?……我从未吸过烟。”
他替大卫点上烟,又给自己点上烟。他试图吐出烟圈,结果没有成功。
法迪加蒂(笑):“不行。我学不会。不过不应该有困难。”
大卫吸了一口烟,嘴唇合拢成蘑菇状,然后吐出一串串小烟圈。
法迪加蒂:“漂亮!”
他咳嗽起来,因为他倒抽了口烟。
法迪加蒂:“抽烟是个坏习惯,可我无权这样说。抽烟使越来越多的人得喉痛病。”
法迪加蒂想笑,可是脸色变得黯然无神,他终于忍不住内心的痛苦而向大卫宣泄:“我没有吃午饭,可能晚饭也免了。顶多吃一个小面包。我不再习惯独自就餐,可他老是把我撇在一边。”
大卫感到局促不安,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突然,法迪加蒂掐灭了刚点上的烟,神情焦灼地望着大卫。
法迪加蒂:“瞧见了吧?我可笑而不是悲怆,可笑的家伙!”
但法迪加蒂立即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可是我偏不!您知道我现在要做什么吗?我回房间去写一封信。”

法迪加蒂扶着桌子站起来:“这想法很妙。”
大卫:“也许您写的信措词漂亮而用纸要比我少。”
法迪加蒂(微笑):“为什么不写?知道吗,我很有才华。”
但他的脸色立刻又阴沉了。
法迪加蒂:“20岁时,每句话都是甜言蜜语真挚感人。在我这个年龄,我还能写什么爱情信呢?”

41.沙滩。外景。白天。
大卫见到诺拉的女管家带着小孩在沙滩上玩,他热情地迎了上去。
女管家:“今天早上诺拉小姐来过电话。”
大卫显得异常激动。
女管家:“我想,她不会很快就回来的。”
大卫紧张地注视着女管家。
女管家:“她不是去度假,知道吗?(迟疑片刻)也许我不该多嘴……不过您迟早总会知道的。”
女管家:“她要把这里的海边别墅和乡间庄园卖掉。”
大卫(吃惊地):“卖掉?”
女管家:“特拉维斯先生,您知道,一段时间以来他已经不能管理这些事情了。他只相信某些人!小姐的负担太重了,她在竭力挽救家产,首先是那座费拉拉的房子。”
大卫:“我不知道,她从来没有说过。”
女管家:“她就是这样,先做后说。她在法国很好,那里有很多朋友。她说,将剩下的钱在外国投资是件好事。”
大卫:“她什么时候回来,说了吗?”
女管家摇了摇头:“她可能突然回来,也可能……她说,也可能不再回来了。不过,我想她是开玩笑。”
大卫神情忧郁地低下了头。

42.网球场。外景。白天。
大卫和卡洛塔在打网球。法迪加蒂来到网球场边。
法迪加蒂:“你好,大卫;你好小姐。(说谎)我是路过这儿。”
卡洛塔:“你来玩玩吧?”
法迪加蒂:“我?年青时玩过,可现在……”
卡洛塔:“网球多大年龄的人都可以玩。”
法迪加蒂:“体育运动要事先做准备工作,要不然的话会伤害身体。我还是当裁判吧,如果我能爬到上面的话。”他慢慢登上裁判台。
这时,库多和维多莉娅兄妹俩也来到网球场。
法迪加蒂:“来一场混合双打!好极了!”
库多和维多莉娅一对,大卫和卡洛塔一对。
大卫表情冷淡。
卡洛塔:“瞧你那样子!你不喜欢跟我配对?”
大卫终于露出了笑脸:“我说,你总是想那种事?”
卡洛塔:“那你呢,你从来都不想?”
法迪加蒂:“你们要先练几个球吗?”
库多:“马上开局。我想马上决定胜负。”
法迪加蒂坐在台上,高声宣布比分。他摘下了遮阳帽,掏出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远处,一位女士打着花布阳伞走过来。她是拉维佐里太太。她放慢脚步,盯着网球场看。她皱起眉头来,加快步伐朝前走。
四位参赛者聚在一个角落里,激烈地争论着。法迪加蒂笨拙地走下裁判台。
法迪加蒂:“我来看看。”
四人仍争吵着:“在里面!”“在外面!”“你看这石膏线上的印?”“大夫说出界了!”“他那眼睛,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法迪加蒂来到他们身边,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但他并不生气。
法迪加蒂:“我眼力不好,但我戴着眼镜呢。”他蹲下身,两手扶在膝盖上,注视着有争议的那个点。
法迪加蒂(懊丧地):“我错了。球没出界。”
孩子们“噢噢噢噢”地叫了起来。
法迪加蒂正要起身,突然“闪了腰”。他吃力地想站起来。
法迪加蒂:“裁判求救。”
站在他身旁的库多立即上前去搀扶他。正在这时,拉维佐里太太来到网球场边。她脸色愠怒地望着里面。她看见什么了?
法迪加蒂依傍着库多慢步朝裁判台移动。在拉维佐里太太的眼里,这种姿势是性爱的表示,是不当行为。
拉维佐里太太:“库多!你在干什么?”
听到妈妈的叫唤,库多转过头来,但他继续扶着法迪加蒂。
库多:“你没看见吗?”
拉维佐里太太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声说着:“看见了,看见了。(喊叫)马上到这里来。”
库多局促不安,犹疑地望着妈妈。法迪加蒂明白了,为自己所受到的凌辱而悲痛。大卫也明白了。
大卫(对库多):“你走吧,我来扶他。”
库多离去。大卫帮助法迪加蒂重新爬上裁判台。卡洛塔走近维多莉娅。
卡洛塔:“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维多莉娅:“没什么。只是妈妈担心会出什么事。”
法迪加蒂重又坐上裁判台,他竭力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法迪加蒂:“好了,开始吧。”
从远处立即传来了拉维佐里太太的声音。
拉维佐里太太:“我儿子不能。”
库多(窘迫地):“要去办一件事,很抱歉。”
大卫:“那也好,维多莉娅和卡洛塔一起,你们两个新手打我这个冠军,怎么样?”
维多莉娅:“别太狂了,咱们比比看。”
卡洛塔(嘲讽地):“你也想一次把两个女的压下去,我以为这是德里里耶的专长呢。”
她拖着网球拍,不情愿地走到维多莉娅身旁。
法迪加蒂坐在裁判台上,仔细地擦着眼镜。他神情忧郁,目光茫然。完全心不在焉的样子。
卡洛塔:“喂!大夫,醒醒!”
法迪加蒂颤悠的嘴唇边上漾起一丝勉强的微笑。他示意开局。
天空开始变得阴沉起来。大夫坐在裁判台上,像是夜间一只孤苦伶仃的鸟。

43.旅馆大厅。内景。午后。
一场大雨使游人都躲到了旅馆内。在大厅的一角,拉维佐里夫妇和大卫围坐在桌前。布鲁诺刚从费拉拉驱车来到。他跟妻子米莉雅和女儿也走了进来。
布鲁诺:“大卫在哪儿?”
米莉雅:“在那儿。我打赌,拉维佐里太太想打桥牌,正三缺一呢。”
布鲁诺:“那我还是走开吧,她总想当赢家。”
可话音未落便听到了拉维佐里太太的喊叫。
拉维佐里太太:“布鲁诺先生!布鲁诺先生!”
布鲁诺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拉维佐里律师:“可是你带来了坏天气!”
布鲁诺:“可别这么说,让人听到了,坏了我的名声。(对儿子)大卫,你好。”
大卫:“你好,爸爸。”
拉维佐里太太一遍又一遍地洗牌。
拉维佐里太太:“我和我丈夫对你们俩(指着大卫和他父亲)。”
拉维佐里律师:“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头痛,不可能!”
法迪加蒂的声音:“来一片药,拉维佐里先生?”
大夫突然来到这里,和蔼可亲,拿出一小瓶药。
拉维佐里先生:“谢谢。来一片。”
拉维佐里太太:“又来了。”
布鲁诺和法迪加蒂握手。
布鲁诺:“您也在这儿?多巧啊!”
拉维佐里先生:“我到酒吧去,对不起。”他拿着药瓶快步离去。
拉维佐里太太:“我们等你!”
拉维佐里先生(快乐的语调):“最好别等。”
拉维佐里太太把牌摔在桌子上。大卫暗自好笑。法迪加蒂乘机,鼓起勇气对拉维佐里太太说话。
法迪加蒂:“以前您曾经邀请我同你搭档,现在机会来了。”
拉维佐里太太愤怒得发颤。法迪加蒂准备坐到她的对面。
拉维佐里太太(敏捷地):“我已有搭档了。”说着,她指了指大卫。
法迪加蒂(开玩笑地):“那我们是冤家了。”
拉维佐里太太(尖刻地):“是冤家。”
她又重新洗牌。法迪加蒂指着布鲁诺前面椅子客气地请他入座。
法迪加蒂对布鲁诺:“我已有多年不玩牌了,我们俩人是输定了。”
拉维佐里先生此时举着杯子走了过来,并把药瓶还给了大夫。
拉维佐里先生:“我就站在这儿看牌,药还管用。”
拉维佐里太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开始出牌。
拉维佐里太太:“一张梅花。”
布鲁诺:“一张黑桃。”
大卫:“两张红桃。”
法迪加蒂迟疑片刻,小心地问他的搭档。
法迪加蒂:“对不起,我可以要两张方块吗?”
布鲁诺:“不行,两张红桃,三张方块。”
法迪加蒂:“啊,那好。”
拉维佐里太太:“喂,咱们还没有说好玩多少钱呢。”
法迪加蒂(吃惊地):“怎么赌钱呀?”
布鲁诺:“不用担心,大夫,一分只有半分钱。”
法迪加蒂小心谨慎、机智地赢了第一分。
拉维佐里太太神情木然,冷嘲热讽。
拉维佐里太太:“赌场得意,情场失意。”
法迪加蒂平静地驳斥她。
法迪加蒂:“对不起,太太,在打牌时是不应该说话的。”
拉维佐里太太:“不,我想说就说。”
法迪加蒂聪敏地引导搭档,他刚出手的牌被布鲁诺接手,然后又“回到”了法迪加蒂的手中。两人配合默契连赢三分。
布鲁诺:“咱们的大夫牌打得真好,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法迪加蒂也异常兴奋,但他竭力掩饰自己。
法迪加蒂:“只是运气。”
布鲁诺发牌,拉维佐里太太又发起了攻击。
拉维佐里太太:“您那位朋友呢?好像有段时间没露面了,是不是走了?”
法迪加蒂(窘迫地):“没……没……”
拉维佐里太太:“是啊,那么漂亮的小伙子,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拉维佐里太太的话刺中了法迪加蒂的痛处,他的脸上掠过一层阴影,大卫立即发现了,只有布鲁诺仍蒙在鼓里。
布鲁诺:“红桃。”
大卫:“不要。”
法迪加蒂:“黑桃。”
突然大夫脸色变得苍白——在离他不远处的门口,出现了德里里耶。大夫突然从椅子上跳起。
法迪加蒂:“请你们原谅。”
看见他起身,布鲁诺要把他留下。
布鲁诺:“大夫,您到哪去?”法迪加蒂不理睬他。
德里里耶板着脸,转身快步地朝门厅走去;法迪加蒂跟在他身后,眼里几乎流出了泪。
布鲁诺(诧异地):“大夫!”
拉维佐里太太高兴了,赌场上的失利终于得到了补偿,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拉维佐里太太(尖刻地):“让他走吧!布鲁诺·拉戴斯先生也太天真了!您是惟一不明白真相的人。”
布鲁诺先是看看拉维佐里太太,然后又把目光转向她的丈夫,最后是大卫。他又看了一眼紧紧跟随在德里里耶身后的法迪加蒂。他的眼光里充满了怜悯。
布鲁诺:“可怜的人。”

44.特拉维斯别墅。内外景。傍晚。
大卫飞快地骑着自行车,在别墅前猛地刹住了车。他进入别墅内也在飞跑,在拱廊里,连女管家的问候都没有听到。他一口气跑到二楼诺拉的房间里。从留声机里传来一首歌曲声。
诺拉:“大卫!”
她伸出双臂迎接大卫。大卫把她紧搂在怀里,疯狂地吻着她的眼睛、面颊、脖子、嘴唇,他长时间地吻着她。
诺拉(笑着):“喂,大卫!”
但小伙子欣喜至极,激动得不住地吻,不住地叫着:“诺拉!诺拉!诺拉!诺拉!”
诺拉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唇,让他放松自己。
大卫:“我写了一百封信,可我没有勇气寄给你。”他拉起她的双手,朝后退了一步。
大卫:“让我好好看你!你美极了!”
他又要拥抱她,她制止了他。
诺拉:“你接到了我的明信片?”
大卫:“你就那么一张简单的明信片。”
诺拉:“但我寄出了,可你写了一百封信,都扔在纸篓里。”大卫吻着她的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大卫:“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呢?”
诺拉困惑地望着他。大卫也犹豫着。
大卫:“我知道你要处理好多事情。”
诺拉:“我的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这时,音乐停止了。诺拉走向留声机,大卫拉住了她。
大卫:“诺拉……”
诺拉:“真的一切顺利。我找到一个合作伙伴,他很懂业务。想想看,有人还想向我求婚呢。”大卫嫉妒得颤动了一下身体。
大卫:“那你呢,感兴趣吗?”
诺拉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走到留声机旁。
诺拉:“我教你跳一种舞。”
大卫:“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
诺拉又重放刚才放过的那张唱片。
诺拉:“在蓝色海岸那边,人们就只跳这种舞!(伸出双臂)上前一步,靠近点。”
大卫犹豫了片刻,然后走到她身边。
诺拉:“不难。跟着我。”
他们跳起舞来。但大卫显得不自在,而诺拉却轻松自如。她充满了活力,显得很幸福。
诺拉:“对了,就这样,对,对,继续跳,像我一样(突然地)你刚才讲什么?”
大卫:“我说我爱你。”
诺拉沉默,只是紧紧地贴着大卫。
大卫:“你什么也不说?”
诺拉(迟疑后):“我想你。”
大卫:“还有呢?”
诺拉:“现在不想了。”大卫紧紧搂着她,脸贴脸地跳着舞。

45.旅馆平台。外景。夜。
乐队演奏一支舞曲。
大卫和诺拉正在跳舞。大卫身着蓝色服装,诺拉穿着一条华丽的长裙。许多人坐在小桌前,招侍们忙碌地为客人们送饮料和冰淇淋。
跳舞的人中有库多和一个女孩;维多莉娅和一个海军上士。
拉维佐里夫妇坐在小桌旁。穿着鲜艳花裙的卡洛塔来到桌旁。
卡洛塔:“可以吗?”
拉维佐里太太:“你没有舞伴?(目光转向大卫)”
卡洛塔:“我会找到别的舞伴的。(对走近的招待)来杯水果冰淇淋,要大杯。”
诺拉笑着,靠近大卫。
卡洛塔(真诚地):“她很漂亮。”
拉维佐里太太:“有钱的人都漂亮。”
拉维佐里先生:“那不一定,我识识几个……”
拉维佐里太太(打断他):“你闭上嘴,我使用的语言是形象化的,有象征意义的。”
音乐中止。
库多和维多莉娅走向父母的小桌。
大卫和诺拉手挽手走向他们自己的小桌。
一阵鼓声响起,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乐队演赛:十几个姑娘表演西班牙舞。突然,人们的注意力转向门口:一个重要人物来了。
—个高个儿、漂亮的军官在军人和贵妇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蓄着短胡须,身着空軍制服,身披宽大的蓝丝绸斗篷。他就是伊达洛·巴尔保:法西斯创始人之一,墨索里尼的朋友和竞争对手;空军部部长。旅馆老板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招待人员们忙着为他准备桌子。
诺拉:“‘大公爵’肚子有点出来了,但他还是很漂亮。”
大卫:“漂亮而又有权势。”
诺拉:“有权势,又勇敢。”
大卫(嘲讽地):“我知道,他跨越大西洋犹如跨越一个水坑一样轻而易举。”
诺拉(挑衅地):“勇敢而又有独立性。他是惟一使墨索里尼害怕的法西斯。他聪敏而又慷慨。”
大卫:“你是不是滥用漂亮的词句?”
诺拉:“那你呢?你不也是使用带有偏见的词句吗?那个人不在乎种族歧视法。他是犹太人的朋友。”
大卫(生硬地):“他当过你父亲的朋友。”
诺拉急促地反驳:“也是我的朋友!”
大卫沉默不语。他斜视“大公爵”,低声嘟嚷着。
大卫:“他正在说你呢。你不感到荣幸吗?”
巴尔保正在跟身边一位穿空军制服的青年交谈。他叫保罗。从他们的目光可以看出,他们确实是在谈论诺拉。
诺拉也以嘲讽的语调回答大卫。
进拉:“并不感到荣幸,但却感到十分安全。在这个国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要我们掉脑袋。还是有人在向我们伸出援助的手。”大卫斜视看她。
舞蹈演员们继续她们的表演。拉维佐里一家边看节目边聊天。
卡洛塔:“那个同大公爵谈话的青年是谁?”
拉维佐里太太:“同他一起到处飞。在阿比西尼亚他获得一枚金质奖章!他从高处用机枪扫射也不知杀死了多少敌人。他的父亲是企业家,跟领袖很接近。知道吗,如果家里有个开枪的人,那么就得另有一个制造子弹的人。”
卡洛塔:天真地:“您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拉维佐里太太:“那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46.旅馆门厅。内景。夜。
法迪加蒂穿一身深色礼服走楼梯,他把房间钥匙放在门房里便径直走向平台,从那里传来西班牙舞曲的音乐。
正在这时,布鲁诺和米莉雅·拉戴斯夫妇从外面进来。法迪加蒂亲热地同他们打招呼。
法迪加蒂:“你们也迟到了!我可以同你们作伴吗?”
米莉雅正要表示同意,丈夫却阻止了她。
布鲁诺:“谢谢,但我们在等待几个朋友……与我们同桌。对不起。”
布鲁诺领着妻子走向平台。法迪加蒂竭力佯装出心情平静的样子。
米莉雅低声地对丈夫说:“我们本可以接受他。”
布鲁诺显得局促不安:“真的,我们本可以接受他。”
米莉雅:“那为什么你说不呢?”
布鲁诺:“你要想想。”
他们走到平台上去。
法迪加蒂点上一支烟。

47.旅馆平台。外景。夜。
拉戴斯夫妇坐在桌旁。舞蹈演员的表演结束了,人们热烈鼓掌。大卫和诺拉坐在他们的桌旁。
大卫:“咱们跳舞吧?”
诺拉:“我有点累。”
法迪加蒂独自坐在一张小桌旁,诺拉见到这种情形,非常伤感。
诺拉:“可怜的法迪加蒂,总是独自一人。咱们邀请他到这儿来?”
大卫:“我们俩单独在一起清静一下不行吗?”
一位军官离开巴尔保的桌子,来到诺拉桌旁。拉维佐里太太已注意到了这一举动。
拉维佐里太太:“很遗憾,没有带望远镜来。”
那位军官向诺拉致意。
军官:“空军元帅阁下荣幸地邀请莱奥诺拉女士到他那儿喝一杯香滨酒。”
大卫呆若木鸡。诺拉习惯社交场合,对这种邀请并不感到惊奇。
诺拉:“谢谢,很乐意。”
大卫没有料到诺拉会这样回答。诺拉看着香烟盒,沉默不语。那位军官后退几步,以便陪伴诺拉。诺拉起身。大卫激动紧张,也跟着站了起来。
诺拉:“我不能拒绝。”
大卫:“知道。有人在向我们伸出援救之手……”
诺拉:“愚蠢。(立即显出后悔)对不起。一会儿见。”她却微笑着走开了。
大卫坐下。他朝一个方向望去……法迪加蒂大夫也在注视着他。
诺拉来到巴尔保的桌旁。所有的人,包括“大公爵”都起立欢迎;女士们微笑着向她伸出手。那位年青的“英雄”保罗更是长时间地吻着诺拉的手。
拉维佐里太太:“这是多么让人激动人心啊!(望了一眼大卫),当然,这不会像骑自行车那样让人感到兴奋和激动。”
她笑了,但是独自在笑。卡洛塔厌恶地看着她。
卡洛塔起身,朝大卫走去。
卡洛塔:“要么你请我跳舞,要么你请我吃一大杯冰淇淋。”
大卫笑了,面带感激之情。
大卫:“请你跳舞。这样便省掉了冰淇淋的钱。我永远是一个犹太人。”
他搂着卡洛塔的腰,跳起舞来,许多对舞伴翩翩起舞。
大卫:“你是我的……救命人。”
他说话幽默,但他的目光里充满了痛苦。这时,他看见了:诺拉和保罗在跳舞,他们笑,开玩笑,已经很亲切了。
一位招待替法迪加蒂送去了酒。
招待:“这是你的白兰地,双份,大夫。”他喝着酒,两眼紧紧盯着诺拉。他看见:诺拉和保罗欢乐地跳着舞,保罗把她紧紧搂着,她很顺从,现在他们脸贴脸地跳着舞。
大卫边跳舞,边窥视诺拉和她的舞伴。大卫怒火中烧,把卡洛塔往胸前搂得更紧。
卡洛塔:“你真热烈!但这种伎俩已过时了。”
大卫沉默。卡洛塔贴着他的脸,对他耳边低语:“如果你真想让她嫉妒的话,你应该把我带走,离开这儿……然后再回来时,你头发纷乱,领带不打结,一只脚上没穿鞋。”
大卫:“你别罗唆了,好不好?”
诺拉也偶尔看一眼大卫和他的舞伴,但她立即把目光移开。
卡洛塔以温柔的语调,继续向大卫挑逗:“我是一个人,你是一个人,我一直喜欢你(大卫不语)。明天就是9月份了,这是卡洛塔第一次返回米兰而没有爱情故事向人叙述。”
大卫微笑,但仍保持沉默。
卡洛塔:“你不是想当作家吗?那你就把这一切编织成一个吸引人的故事。”
大卫:“也许我没有足够的幻想力。”
卡洛塔从内心深处发出了叹息声:“啊!爱情!”
德里里耶出现在门口。他显得漂亮,风流倜傥,嘴上叼着支香烟。他朝大厅里望着,他希望引起大家的注意。
法迪加蒂,显然在焦急地等待他的到来,见到他,显得十分激动。他起身向他招手,示意他到自己的桌旁来。
德里里耶根本不理睬他。
许多人回过头来看着青年人和他那位成年朋友。看得最起劲的是拉维佐里太太。从她的视角,我们可以看到:
德里里耶转过身子,缓缓地朝出口走去。法迪加蒂离开桌子,紧紧追了出去。
卡洛塔也发现了这一情况。
卡洛塔:“大卫!你看那边,法迪加蒂。”
大卫停止跳舞,转过头去看。
法迪加蒂几乎追到前厅,拉住德里里耶的胳膊。他们激烈地争论着,但听不清他们谈话内容。许多好奇的人围成了一圈。
大卫:“对不起!”
说着他离开卡洛塔,匆匆朝法迪加蒂走去。拉维佐里太太更是好奇。
拉维佐里太太:“我马上回来。”
她像火箭似的冲出去,弄得臀部左右晃动。

48.旅馆前厅。内景。夜。
德里里耶挣脱开法迪加蒂,走到前厅里。法迪加蒂仍紧追不舍。
法迪加蒂:“你等一下,我求求你!”
他又拉住德里里耶,后者转过身来,猛地朝他击了一拳。大夫失去平衡,晃动着身子,靠在前台上,但终于支持不住摔倒在地上,眼镜滑落。德里里耶离去。
法迪加蒂在地板上乱摸:“我的眼镜!我的眼镜!”
大卫俯下身子,从地板上拾起眼镜,递给了他。
法迪加蒂:“碎了。”
大卫扶着他站了起来。大夫的鼻了和嘴里流着血,他视线模糊,神情迷茫地望着四周好奇的人。一场灾难。大卫挽起他的胳膊。
大卫:“请走吧。”
拉维佐里太太盛气凌人,走上前去欲阻止大卫。
拉维佐里太太:“你为什么不让他自作自受呢?”
大卫不回答她。他领着法迪加蒂走向旅馆的大门。
拉维佐里太太(威胁地):“今年冬天,在费拉拉我们可有谈话的内容了。

49.药店。内景。夜。
一位年迈的医务人员在替法迪加蒂治疗伤口。
医务人员:“亲爱的大夫,你的脸我们可以修复,但你的眼镜我们可没有办法了,你只好再买一副了。”
大卫看着他的朋友,心中无限的悲伤。
医务人员:“发生了什么事?”
大卫及时地回答:“他摔了一跤。”
医务人员(疑惑地):“明白了。摔了一跤。”他把包好的药递给了大卫。法迪加蒂在衣袋里摸钱。
医务人员:“下次再付吧!”
法迪加蒂继续摸钱。他终于摸到了钱,把它放到柜台上。在大卫的搀扶下,他走出药店。

50.旅馆。外景。夜。
许多客人往旅馆大门口走去;有些人则朝停放在旅馆对面的汽车走去。
大卫和法迪加蒂肩并肩地走着。
大卫:“后面还有一个门。”
法迪加蒂:“这些人我都认识,其中许多人找我看过病。”
与此同时,在旅馆大门附近,一辆红色高级轿车停在那里。德里里耶进人车内,飞快地离去。

51.旅馆(法迪加蒂的房间)。内景。夜。
大卫陪同法迪加蒂进入房间。打开灯后,两人都惊愕得面面相觑:房间里凌乱不堪,床单在地上,抽屉敞开着,衣柜门开着……
法迪加蒂四下里张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心慌意乱,几乎要摔倒在地。
法迪加蒂:“他的衣服、手表、这个抽屉里的钱……他什么都没忘掉。”
大卫扶着法迪加蒂坐在床上。法迪加蒂无奈地摇着头。
法迪加蒂:“我们的东西原来都放在一起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瞬间的停顿。他声音硬咽,继续说着:“挨他的拳……丑闻……跟这一切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用手遮住眼睛,一动不动地呆了好一会儿。他睁开眼看看大卫。
法迪加蒂:“我正在演出一场拙劣的戏,我也会失去你的友谊。”
大卫:“请别这么说,您现在打算做什么?”
法迪加蒂:“我回费拉拉。”
大卫:“您需要钱吗?”
法迪加蒂(摇了摇头):“钱包在我身上。这个他没有办法拿走。”
大卫:“您为什么不去告发他?”
停顿一会儿后,法迪加蒂忧郁地说:“您认为这可能吗?”

52.旅馆平台。外景。夜。
服务人员在收拾桌子,大部分人都已离去,只有少数几对舞伴在跳舞,乐队在演奏诺拉从法国带回的那首歌曲。
诺拉同保罗仍在跳舞,脸贴脸。她依然那么温柔地笑着,以教大卫的方法教着保罗学舞步。
大卫出现在大厅的尽头处,站在玻璃门槛上。诺拉看见了他,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下巴。
大卫脸色阴沉,忧郁。
诺拉和保罗跳了一个转圈舞步。诺拉回头朝大卫站的地方望去,但大卫已经离去。

53.旅馆。外景。夜。
大卫低着头,沿着长长的玻璃墙独自走着。走到玻璃门前,他朝旅馆内的前厅望去。
法迪加蒂在付晚会的帐。他掏出所有的钱,但似乎不够,于是他又拿出一本支票,从中撕下一张,向人借了一支笔在填写。
传来汽车马达声。
大卫本能地转身望去。一辆豪华的蓝色敞篷汽车在启动。保罗坐在驾驶座上,诺拉坐在他身旁。车子急驰而去,顿时消失在大卫的视线之内。
小伙子待在那里,目光忧伤地望着夜空。
卡洛塔:“大卫!”
大卫转过身去,卡洛塔朝他微笑。
卡洛塔:“我明天就走了,想向你告别。”
大卫:“抱歉,我对你不够亲切。”
卡洛塔:“你是个宝贝儿。有时,我让人难以容忍。”
她伸手抚摸他的脸,一脸的柔情蜜意。
卡洛塔:“遗憾!我只是卡洛塔。”说着便要离去。大卫一下拉住了她,紧紧地拥抱她。她也亲切地、有节制地拥抱他。
大卫:“谢谢。”
卡洛塔:“谢什么?”
她吻了一下他的嘴唇便走开了。

54.费拉拉。拱廊。外景。晚。
法迪加蒂在拱廊下行走。突然,他穿过拱廊,躲在一根柱子后面。
德里里耶从那儿走过,进人一酒吧。
法迪加蒂依靠在柱子上,好像对它有无限眷恋之情。然后,他穿过马路,消失在黑暗中。

55.酒吧。内景。晚。
酒吧里挤满了人。德里里耶独自坐在吧台前。他面前放着一瓶白兰地酒和一个杯子。他自己往杯子里倒酒。他在注意收听电台播放的新闻。
收音机:来自柏林的消息。一个17岁的德国犹太人,逃到巴黎,杀死了德国大使馆的一位外交官。在德国,人们“自发地”掀起了一股反犹太人的浪潮。为此,政府要人民注意,防止犹太人“犯罪”。
酒吧里乱哄哄,有人听到广播后露出惊恐的神色;有人则冷漠无情。大卫也在这里,他神情紧张地听着。他突然跑到电话间,拨了一个号码。可以听到那边的电话铃声,但没有人接电话。

56.特拉维斯家。内景。晚。
在特拉维斯家的前厅里,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但没有一个人出来接电话。家里空空荡荡,好像无人居住似的。

57.酒吧。内景。晚。
大卫一直站在电话间里。他又等了一会儿,挂上电话,朝门口走去。
德里里耶只喝了一小口白兰地,愤怒地把杯子摔在吧台上。他快步走出酒吧。

58.费拉拉。波尔的尼大街。外景。夜。
大卫以坚定的步伐走出酒吧,顺着波尔的尼大街朝前走,街的拐角有一座教堂。他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
德里里耶:“大卫!”
但大卫装做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德里里耶快步追上,抓住了他的胳膊。
德里里耶:“你不理我!”
大卫:“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德里里耶:“你说得对,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尽管语言尖刻,但两人都停了下来。
德里里耶:“事实上,你们海边度假,你们的闲言碎语,你们的钱跟我毫无关系!”
大卫眼里闪射出愤怒的火星。德里里耶发现了,便放低了嗓门。
德里里耶:“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对不起,大卫。”
一阵沉默。
德里里耶:“我要走了。我去巴黎。”
大卫露出吃惊的神色。
大卫:“巴黎?你去那里干什么?”
德里里耶:“我不知道。”
德里里耶以玩世不恭口气说:“如果战争爆发,我也放它几枪,不管是替谁放。”
大卫犹疑不决,最后终于问道:“那么,你起码去向他告别了吧?”
德里里耶摇了摇头,他变换话题:“那你呢,你还去波伦亚上学?”
大卫:“没有,够了。我不想在成绩表上填满了‘及格’二字,也不想听人家喊我犹太人了。”

59.夜大。内景。夜。
大卫来到犹太区的文化补习夜大学。见到佩鲁加教授,他非常激动。当他得知,在教授的帮助下,有几个犹太人——其中包括诺拉女管家的亲戚——成功地办理了迁往美国的手续,他更是由衷地赞颂教授的伟大。教授谦虚地摆手,要他去接待室见一个人。
他急忙走进接待室,见是诺拉的女管家。女管家先是感谢他,然后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大卫:“诺拉小姐好吗?她是否离开了。”
女管家:“没有。”
大卫:“我想找她,跟她谈谈。”
女管家:“我已不在特拉维斯家工作了。”
大卫:“怎么,她解雇您了?”
女管家(哭泣):“我可怜的小诺拉,我的小诺拉!”

60.特拉维斯别墅。外景。夜。
夜幕笼罩下的别墅显得格外的宁静。一辆轿车开过来,慢慢地停在别墅栅栏门前。诺拉下车,朝栅栏门走去。汽车离去。她正要打开栅栏门时突然传来响声,她害怕得转过身来。
大卫:“你好。”
大卫从暗处走出来,朝她走去。
诺拉:“你吓了我一跳。”
大卫沉默不语。诺拉疑惑地望着他,挑衅地问:“你怎么啦?”
大卫:“我跟你的女管家谈过话了。”
诺拉微微颤动了一下身子,但她什么也不说。
大卫:“在德国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诺拉:“我知道。意大利也会发生的。”
大卫:“如果我们大家都惊慌失措,这正中了他们的计。”
诺拉:“战争要爆发,大卫,这是不可避免的。”
大卫:“有像我们这种情况的人,目睹了一切却离开了这里。相反,现在是大家应该团结一致的时候,团结起来!”
诺拉冷淡地注视着他。
诺拉:“人要去死总得有个理由,我没有任何理由。”
大卫:“你从前有过。”
诺拉:“我父亲死了。”
她打开了栅栏门。她穿过庭院朝大门走去。大卫跟在她身后。他挽起她的胳膊。
大卫(温柔地):“诺拉!”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她的头发。她轻轻地移开他的手。经过一阵长时间的犹豫后,她才开口。
诺拉(坚定地):“我决定了,我要接受洗礼。”
大卫好像挨了一拳,晕头转向。他静静地等待,但愿她会收回这句话。
诺拉:“在一场大灾难降临的前夕,要么当英雄,要么当儒夫。大卫,我不想死。”
突然,她变得冷酷起来:“我不想再见你了。”
她登上台阶,在手提包里寻找钥匙。大卫抓住她的一只胳膊。
大卫:“诺拉,等一下……”她竭力挣脱;但他却抓得更紧。
大卫:“难道过去的一切就不值得你留恋了吗?诺拉,我爱你,我爱你。”
诺拉:“走吧,请走吧!”
她拿钥匙开大门,大卫用力抱住她,让她靠墙站住。
大卫:“你去洗礼,然后呢?你跟那个既有钱又有奖章的狂热分子结婚?”
诺拉不回答。
大卫:“我不想让你这样毁掉自己!”
诺拉(恳求地):“你走吧,大卫。”
他想吻她。诺拉竭力回避,用力推开他。
诺拉(喊):“你走吧!走吧!走吧!”
大卫颓唐懊丧。一阵沉默后,他猝然打了她一巴掌。她无动于衷地望着他。他惊慌失措:他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这样做。后来,他低声地呜咽起来。他拥抱她,泪流满面。
诺拉像母亲似的把他搂在怀里。她抱着大卫,她理解他的失望和痛苦。

61.法迪加蒂诊所。内景。夜。
大卫气喘吁吁地登上诊所的台阶。他径直走到最后一层楼,站在一扇硕大的核木门前。他按门铃,一遍,两遍,不停地按门铃,但没有人回答。他神经紧张,脸色阴沉。他又敲了几下门。
在他身后,一位年迈的妇女从另一扇小门露出了脸。
年迈妇女:“您找大夫?他不在这了。”
大卫:“在哪儿能找到他?”
年迈妇女:“不知道。我没有再见到他。”

62.威尔第电影院。内景。夜。
大卫进入影院,这里正在放映一部战争纪录片。
在暗影中,大卫四下寻找,但没有法迪加蒂大夫。大卫正要离去,一个戴面具的家伙走近他。
戴面具的家伙:“你在找人吗?”
大卫(难堪地):“法迪加蒂大夫。”
戴面具的家伙:“你为什么不到蒙塔尼奥内去找找看?”

63.蒙塔尼奥内。小广场。外景。夜。
法迪加蒂斜戴着礼帽,在空旷的小广场上漫步。一只小猫在广场上转来转去。法迪加蒂好奇地跟在小猫后面。
法迪加蒂:“你好,祝你散步愉快。”
说着,他漫不经心地走开了。小猫露出一副思索的神态。突然,它摇着尾巴,紧紧跟随在法迪加蒂的脚后。他发现了,便停了下来。
法迪加蒂:“你想聊聊天?好吧,你想对我说什么?”
他蹲下,抚摸小猫。它朝后退了几步,停在那里,朝他瞪着双眼。
法迪加蒂:“我明白了。你要我跟着你。你真是蛮横无理。”
小猫跑了,法迪加蒂跟在它后面。
法迪加蒂:“别跑…慢点,慢点。我已不是个小青年了,知道吗。”
大卫出现在广场的另一角。显然,他已在暗中注意到了法迪加蒂和小猫。现在,他朝大夫走去。
大卫:“法迪加蒂大夫!”
法迪加蒂:“啊,您在监视我?”
法迪加蒂同大卫紧紧握手,小猫钻在大夫双脚之间。他指着小猫说:“一个主人收养一只狗是件普通的事。可这里却反其道而行之,是她,这只猫蛮横地要收养我。知道吗,我就顺其自然。”
大卫打断了大夫的话。
大卫:“我到诊所找过您。”
他注意到,一向注重仪表的大夫竟没有刮胡子。法迪加蒂用手捂住脸,好像为自己的行为而表示歉意。
法迪加蒂:“我不太好见人……您父亲好吗?”
大卫避而不答,仍固执地问:“我到处没有找到您。”
法迪加蒂感到难堪。这时小猫用头在他的裤子上蹭来蹭去。他像捞了根救命稻草,转移话题。
法迪加蒂:“我真想把你带回家。”
他抱起猫来,像是乘机逃走似的。
法迪加蒂:“对不起,晚了,我很高兴见到您。”
他离去。大卫犹豫片刻,又追上他。
大卫:“我陪您回去。”
法迪加蒂加快了步伐。
法迪加蒂(躲避地):“谢谢,不要打扰您了,再说我住得很远。”
大卫继续走在他身旁。突然,法迪加蒂脚下被什么绊住了,差点儿摔倒。大卫上前扶住他。
大卫:“您家真的那么远?”
法迪加蒂几乎在用眼神央求他:“请您让我自个儿走吧!”
大卫:“还记得吗?有天晚上您对我说:我爱管闲事知道吗?(微笑)这可能是一种传染病。”
他毅然地挽起他的胳膊。法迪加蒂不再拒绝,他把猫放在地上。大卫和大夫并肩走去,小猫跟随在后。

64.法迪加蒂家(客厅)。内景。夜。
在一张屉柜上,除了摆放德里里耶的一张照片(光着上身,手戴拳套)外,还堆放着许多其它东西:照相机,医疗器具,几本书,水晶花瓶里的花已经枯萎,一个脏盘子。法迪加蒂羞愧地立即将它拿到厨房里。
大卫坐在一张沙发上,那上面也堆放着书和各种杂志。大卫环顾四周:到处都凌乱不堪,古老的家具在这套小屋里,显得笨拙而又庞大。
法迪加蒂(哄着小猫):“吃吗,吃吗?你是要吃还是撒尿……人家把你惯坏了。(对大卫)来杯白兰地?”
大卫:“不用客气了。”
法迪加蒂:“白兰地也没了。什么都没了。啊,这里还有点葡萄酒,挺好喝的。”
大卫收拾桌子。大夫倒满了两杯酒。他端起杯子,同大卫碰杯:“为我的新家干杯。”
法迪加蒂的表情是痛苦的。他环顾四周好像不认识他所待的这个地方。
法迪加蒂:“这些家俱,这些画,我把它们放到什么地方?这个房间,还有厨房,卫生间,卧室只有一点光线……”
法迪加蒂:“您想看看吗?”
大卫放下杯子准备起身。
法迪加蒂:“没什么,没什么好看的。”
他重新坐下。喝了一大口酒。他两手放在脑后,闭上了双眼。一阵沉默后,他开口了。
法迪加蒂:“他去法国了。”
大卫:“有些人他们只属于自己,或者说,他们自认为是这样。”
法迪加蒂好像没有听进去,他站起来,在屉柜里乱翻。
法迪加蒂:“天呀,多么乱啊。你知道我失去了多少顾客?我把它放到什么地方了?”
大卫:“您找什么东西?要我帮忙吗?”
法迪加蒂不回答,继续乱翻着。
法迪加蒂:“我没有诊所了,只能在医院工作,也许……我该换个城市了。”
他找出一幅镶了镜框的油画。他朝画吹了一口气,用手仔细地抹去上面的灰尘。
法迪加蒂:“这个是给您的。”
大卫:“给我?”
法迪加蒂:“自从那次?您记得那天傍晚,在海边,您那时正在写了一封信……”
大卫(纠正他):“我想写一封信。”
法迪加蒂:“那天晚上我也想写一封信。我写了好几个小时,但那并不是一封信,而是类似一封遗书的东西,一个并不想死但活着时却惹人厌的人的遗书。我知道,我会变成别人的累赘。”
他把一幅画递给大卫。
大卫:“这幅画真漂亮。”
法迪加蒂:“今天晚上我是胡说(自我改正)。不,一个时期以来我就在胡说了。我自言自语。那只小猫对我很有益处。我的独白将变成对话了。”
他重新坐下。
大卫继续在看画。
大卫:“谢谢。”
法迪加蒂:“是18世纪威尼斯画派的作品。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幅画像您……尤其是当您皱眉头时。”
停顿。法迪加蒂在大卫要走时,对他说:“过几天,如果您有空的话,咱们乘公共汽车去黑湖桥,星期六行吗?当然是在不下雨的情况下。”
大卫点头同意:“只要不下雨就行。”
法迪加蒂:“那一带景色很美,特别是最近下雨后,河水上涨,可能水位超过警戒线了。”
大卫起身时问起:“您需要什么吗?吃过晚饭了吗?”
法迪加蒂:“吃过了,谢谢。我送送你。”
他把大卫送到门口。
法迪加蒂:“您很善良,关心我的细小问题,可我对您发生的事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去我有很多犹太人朋友。”
法迪加蒂表情异常激动;却又显得孤独和害怕。
他打开门,注视着大卫。
法迪加蒂:“现在我只有一个朋友了。”
大卫:“我非常尊重您。”
法迪加蒂感激地微笑了。
大卫:“那么说好了,星期六如果出太阳的话……”

法迪加蒂点头同意。

65.特拉维斯别墅。内景。夜。
在一间豪华的小客厅里,诺拉的亲戚和保罗参加了她的洗礼仪式。仪式由一位牧师主持。仪式完毕,诺拉哭着一口气跑出客厅。她奔到楼上父亲的卧室里。在父亲的遗像前,她哭泣。
诺拉:“啊,我的上帝!我没有尊重我的信仰,我没有尊重别人的信仰,我没有尊重我自己。噢,上帝,原谅我,爸爸你原谅我,大卫!请你们原谅我,原谅我的怯弱。”

66.拉戴斯家。餐厅。内景。夜。
全家人围坐在餐桌旁默默地吃着饭。响起了电话铃声。
女佣在接电话:“喂,大夫。他在吃晚饭,大夫,一定,我会转告的。”
女佣走近餐厅,对大卫说:“是找您的,法迪加蒂大夫。”大卫显得局促不安。
女佣:“他提醒您,别忘了星期六……”
大卫:“行了,知道了。”
女佣:“去黑湖桥……”
大卫(紧张地):“我明白了。”
大卫见父亲神色不安。
布鲁诺:“大卫,我提醒你,谨慎点。”
大卫(不悦地):“谨慎点,是什么意思?”
布鲁诺不作声,他望了一眼妻子,示意她出面劝劝儿子。
米莉雅:“我们越来越孤立了。前天,在下面商店里,……连埃莱娜在学校里都……”
大卫:“害怕只会使人懦弱,如果人人这样,我们就惨败在敌人手下。”
布鲁诺:“我求你了,大卫,替我,替我们大家想想……不要跟那个男人一起出去。”

67.拉戴斯家。大卫的卧室。内景。白天。
雨点拍打着玻璃窗。
大卫站在窗前,神情忧郁。他看看手表,又望望外面。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大卫:“法迪加蒂大夫,是我。”

68.酒吧的电话间。内景。白天。
法迪加蒂身穿大衣,头戴礼帽,胳膊上挎着雨伞站在电话间里。
法迪加蒂:“你看这雨下的?天公不作美,我们的计划成了泡影。”
大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是啊,不过如果您愿意的话,再晚点天气可能会好些。”
法迪加蒂:“噢,不可能。再也没有希望了。”
停顿。他自言自语地重复着:“再也没有希望了。”

69.大卫卧室内。内景。白天。
大卫手握电话听筒。显然,他被大夫的失望情绪所触动。
大卫:“我们下次还有机会……那条河自古以来就存在,谁也不能把它搬走。”

70.酒吧电话间内。内景。白天。
法迪加蒂站在电话机旁。他茫然地点头。
法迪加蒂:“知道吗?那只小猫走了。我们一起走在路上,一个小男孩喊她‘万帕’,这是它的名字,它就走了。在离开我之前,它看了我一眼,意思是说:‘对不起,老先生,我走了,我必须跟这个小男孩走,您就走自己的路吧!’”
说完,他笑了。但他的目光里充满了辛酸。突然,他不给大卫留下说话的机会,便向他告别。
法迪加蒂:“再见了,亲爱的朋友。您注意自己。祝您好运,祝您的亲人好运!”

71.大卫卧室内。内景。白天。
大卫还未挂上电话,似乎是在思考法迪加蒂的最后几句话。他靠近窗口,望着外面的雨水,思绪万千。大卫心神不定,他焦虑,似乎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72.波河岸边。外景。傍晚。
雨已经停了。公共汽车在桥边停了下来。这就是影片一开始的场景。
从公共汽车里下来一个人,他就是法迪加蒂。他下车后,公共汽车又开走了。他把伞当拐杖使。他注视着那滚滚的河水,似有无限的眷恋。
他独自走在桥上,眼睛始终望着翻滚的河水。然后,他顺着台阶,走到平地上。
法迪加蒂又来到河坝上。
他突然晃动一下身子,他用伞做支持,但伞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水面上,先是看见他那壮实的身体,大衣,随后是帽子,然后什么也没有了。
只有河水在不断地流着,流着……

(全剧终)

戴金丝边眼镜的人Gli occhiali d'oro(1987)

又名:Les lunettes d'or / The Gold Rimmed Glasses

上映日期:1987片长:110分钟

主演:Philippe Noiret Rupert Everett 

导演:Giuliano Montaldo 编剧:Nicola Badalucco/Giorgio Bassani

戴金丝边眼镜的人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