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4-09

无声的呐喊:一次陌生世界的呐喊

我们是否曾经有那么一丝的接近过相互的理解？

或许从来没有过。哪怕我们能把彼此镶嵌在一起，我们依旧好似在对岸遥望，那段距离，始终无法穿越。

这里藏着一个听障的世界，不是残奥会或者那些千手观音中可以看得到的。这是一个圆满的，并不残缺的世界。

如果那天我没有去上课，如果老师没有放映这部和那堂课看起来并无干系的电影，我或许还在遥远的地方企图对视，原来我一直看错了方向，却以为自己一览无余。

如果你生长在听障的世界里，一定觉得自己悲惨。如果你没有生长在听障的世界里，一定觉得他们悲惨。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了一个幸福的却长久以来被误认为残缺的世界。他们的世界里或许充满了阻碍，但我们所谓的正常世界里也并不都是顺利。他们可以那么快乐，那么骄傲的生活，有时却是我们并不敢言语的自豪。

这部纪录片并不是在讲述骄傲幸福的听障人士，而是在说他们如何试图保存自己听障的世界。那个对我们来说，似乎毫无意义保留的世界，他们却坚持固守。听到那个听障爸爸说，得知自己的孩子也都有听力障碍时，他是那么的高兴。还有那对老夫妻对于自己的外孙是聋子这一事实，觉得是上帝的赐福。正常世界里的人一定不会理解，就像影片中激起的矛盾一样。听障的父母和祖父母极力反对孩子做耳蜗内植手术，怕他们丢失掉听障身份与听障文化。起初我自认荒谬，觉得听障世界能有多重要。后来想想，那是他们的世界，我当然不明了其中的重要性，就像我们自己归属的世界，却是我们全部生命的源泉。

其实那天的课堂应该要讲双语儿童的话题，老师却选择放映了这样一部电影。其实那些生长在听障环境中的人，就似双语儿童一样，需要在两个世界中漂泊。只不过双语家庭，不会为了保留家庭语言，而反对孩子去学习社会语言。但听障父母的心情却又不同。双语儿童虽然游走在两个世界中，但他们的父母也能了解到这两个世界里的状况。听障儿童若舍弃了听障身份，开始了另一个世界的生活，他们的听障的父母，将很难再维系住与孩子的关系。我想他们所说的对于听障身份与听障文化的担忧，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自己无法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恐惧。所以那对听障夫妻不希望自己五岁的女儿去做这样的手术，担忧她太早进入正常世界，会忘掉听障世界里的一切，他们还是希望她能生活在两个环境中，既能与正常人交流，也能熟练运用手语。但问题的关键是，这样的手术，只有越早做效果才越好，五岁其实已不是太小的年龄，之后对于语言发展和学习会更加困难。在影片的结尾，小女孩还是妥协了。而另一家里，妥协的是祖父母，外孙成功安装了电子耳，因为他年龄尚幼，恐怕将不会再有过听障生活的经历，而是完完全全以一个正常的方式开始了一切。以前我可能会觉得这是幸福的安排，现在会觉得这多少也是一种遗憾。

这样的事情放在中国，聚焦点一定不会相同。中国的听障父母，只会迫不及待让孩子过上正常生活，而那时需要关注的将是如何取得资金来完成这样的手术。这便是我觉得最有意思之处了。都说人人要平等，我却时而抱有怀疑。如果大家都一样，很多事情便会无趣起来。我们之间的差距，才能让我们看见一些本质的差异。从这件事情来看，中国就像是处于某个时间段的过去式，而美国是那段时间刻度上的将来时。我们之间的差距，体现在了价值观上的差别，而价值观一方面由环境所造成，一方面却全靠自我的认知去支撑。为什么听障患者就要悲情？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比正常世界的人幸福？那些天生的，被我们叫做残障的人，如果我们一开始没有对他们渲染悲惨情绪，他们也许并不会认为自己有多不幸。他们或许也是抱着，大家既然都觉得我们悲惨了，我们也就继续悲惨的态度过活。其实站在正常世界里面的我们，不需要借着给予残障人士的同情来找到自我的优越性，仔细想想，自己又能幸福到哪去？我们每个人不都也身患着隐疾？残障在最原始的时刻，也许并不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只不过在经历了被正常社会的扭曲与排挤后，才变为了一件糟糕或者只能同情的事物了。我们都在用一种另类眼光看待少数群体，可是我们每一个人，何不就是处在不同的少数群体之中。我们总是这样的荒谬，总希望以众人作为后盾，来制服少数人独特的勇气，来掩盖我们不得不同流合污的懦弱，但我们对他人的态度，终将会回归到自己身上。

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们其实都只是单独的个体，都无法精准完全的去体会彼此。但这并不意味着要相互忽视或者彼此歧视，只是我们不需要在无法互相理解的同时，却又假意地融会贯通，再自以为地为别人贴上标签。看了太多那些在公众镜头前的指点江山和对芸芸众生的期盼担忧，总是好奇他们将自己摆在了什么样的位置，他们又是怎样从芸芸众生中逃亡了出来。这个世界确实已被割分的七零八落，我们每一个人都能代表一个完整的独立世界。而最美好的事情是，即使我们这样的分碎，我们依旧可以相互交错往来，各自独守一片疆域，并不妨碍我们穿越一下他人的领土，然后继续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只是唯一的前提是，我们得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这样的穿越过后，才能船过水无痕，人过心留印。如果我们真能完成那次彼此的穿越，我们才能在最后看到整个世界的皆然。

虽然此时，我还是无法全部融入听障的世界，但起码有了一次机会离那个世界稍近了一步。但如果有一天，我有了一个听障的孩子，我还是希望能为他完成他心底的愿望，即使那样会让我离他越来越远，但起码，能让他离他梦中的世界，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