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之前发在wb上的古早观后感,写于2016.8.14】
桥景二刷之后的repo,话唠又瞎说,大家就那么一看。
在四月份的北影节一刷过桥景,从走出剧场的那一秒钟就期盼着二刷。因为此剧一刷时效果过于震撼(视觉 思想 情感 各种意义上),骑车回学校的时候我脑子全是懵的,只觉得自己仿佛看了一场古希腊悲剧,又不太清楚到底为什么。在后来看过Ivo大大一些访谈,跟旁友们聊过天,再加上二刷之后,决定把这个问题说清楚一点。
首先从故事情节上来说,这是一个典型的被命运从高处拖拽到毁灭的希腊悲剧式故事。在故事的开头,Eddie有声望,有稳定的生活,温馨的家(二刷时看到开头处三人坐在门前嬉笑打趣 心抽抽疼)而最辛苦的日子也都已经熬过去了。到最后,他丢了一切,被唾弃,Catherine咒骂他,恨他,而生命只不过是他丢失的最后一样东西而已。而且这个过程是在一开始就显而易见的。首先不说桥景是Arthur Miller复排多次的代表作,就算之前从未接触过这部戏,基本也能在开演不久以后看透这个故事以及这个无法避免的结局。毕竟Ivo大大是如此设计的,“在合适的距离目睹一场无法避免的车祸”。另外经@烤芬 提醒,剧中Alfieri的角色如同希腊悲剧里的chorus,多数时间作为游离于舞台之外的旁观者,一边把故事的前因后果点透,一边又把剧中也许转瞬即逝的思想抓住挖深。顺便说,我实在是特别喜欢开场时Alfieri关于凯撒时代罗马律师的那一段话,感觉舞台的时间和空间一下被扩展开了,一刷时就戳得我想要尖叫。这样一来,Eddie的命运,台下的观众看清了,台上的角色也一个接一个明白了;Eddie一吻过后Catherine也不再自我逃避和欺骗,就算再迟钝的脑袋也会被Beatrice在Marco回来之前的一喊喊醒,只有他自己还蒙在鼓里(毋宁说自欺欺人),直到走到无法避免的结局。这!不是一个俄狄浦斯吗!观众们在Creon传达神谕时就多少了解到了;再后来先知知道,侍从知道,Jocasta 也意识到了,俄狄浦斯才是最后一个知晓真相的人。在这个过程中,悲剧主角们已经无可避免的错过一切岔路,偏偏自己给自己钉上了棺材。
除了剧情之外,这部戏背后的想法也实在是太希腊悲剧了。就我的理解,希腊悲剧本质上是对非理性力量的体现。人(甚至神)面对非理性的力量,比如命运,比如疯狂,是有多么渺小。没有出路,没有解决方案,大概是希腊悲剧本质上的共性。当苏格拉底和柏拉图出现的时候,当人类(或神)获得了解决方案,事情得以依照合乎理性的方式进行下去的时候,就是尼采所谓的“悲剧之死”了。啊!毕竟戏剧之神是狄奥尼索斯呀!阿波罗的对立面!至于桥景,我觉得它就是这样一部戏。人本能上来说是非理性的,而理性是一种克制,是人的后天习得:结果遵从原因,行为要符合规范。这就是Alfieri所谓“我们只满足于一半”。但Eddie不是。从Eddie这个角色站在舞台上开始,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几乎都是非理性的。天哪!这个小伙子是金发!不仅金发,他竟然还唱歌!他完了,他坏透了。这里Young Vic和中间剧场的观众们都笑的不能自已。但这就是Alfieri在结尾时说的purely himself. 在非理性面前,理性如此脆弱;理性是在外围观望的律师,而非理性主导着命运奔向毁灭。
尤其,尤其。在希腊悲剧的黄金时代过去两千五百多年以后,人类依靠理性在地球上建立的厚厚的文明和秩序,所有这些文明秩序诉诸文字既是法律。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全剧有多少次微妙地嘲讽法律。两千五百多年过去了,阿波罗和狄奥尼索斯的对立与斗争依然没有停止。桥景说,不管你们再压上多少部厚重的、逻辑缜密的法典,人类的理性依然是脆弱的,你们得承认。狄奥尼索斯在舞台上撒野,而阿波罗无能为力。
(当然啦,关于理性非理性的讨论还能继续下去。但今天不想再说了,再说收不住了。下回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