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5-15

阿飞正传:专业角度的非专业分析

又一年四月，张国荣逝世第十五年。总有人质疑愚人节这天悼念张国荣的人多是跟风，或许吧。但是，我觉得张国荣，是看过他的一部电影听过他的一曲粤语歌了解过他的一点为人就会爱上的那类人。所以有人说“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喜欢张国荣的人，和不了解张国荣的人。”王家卫，是我最喜欢的导演之一，我确实喜欢王家卫风格，但我真的不敢说，我懂王家卫。雨纷纷的四月适合一个人静下心来独自品味墨镜王的情调。
我看东西从来不喜欢第二遍，但《阿飞正传》是第二次看，一部带有强烈标签性的影片，王家卫、杜可风和张叔平，三者缺一不可。这部电影就用了王家卫惯用的冷色调，暗暗的光线，昏暗压抑，带着明显的年代感，整部影片泛着一种绿色、发黄的年代感，这是他惯用的基调，据说是香港悲惨的殖民历史的外化表现。电影中大量的大特写镜头，就说明他想展示的就是这一个个独立的人物，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影片一上来就是张国荣和张曼玉长时间的近景特写，镜头的接近感给人留下较深刻印象，近身感受到双方的情感交流，在这里第一次给到了钟表特写，钟表是重要的标志物，后面的剧情中更是多次出现。紧接着光线从昏暗到明亮，群树的远景拍摄以绿色为主色的冷色调，奠定了一种幽暗阴郁又显神秘的气氛。两个人的第二次碰面，镜头跟随着旭仔的进场所推移，也暗示了苏丽珍的目光的跟随，跟第一次一样的出场，从背后拍摄的角度，男主角搭着背包，镜头由后转到前方，从手表到钟表的特写，秒钟的快速走动配以嘀嗒的时针走动和哒哒的脚步声，渲染了一种紧张心跳加速的气氛，暗含了苏丽珍的心动。经典的晦涩难懂的王家卫式台词在此出现:“4月16日，1960年4月16日下午三时之前的一分钟，你跟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得一分钟，由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这个是事实，你不容否认的。因为已经过去了。”王家卫擅长把精确的数据移用到生活中，把精准的数字化为王氏语言，其实它的本质是没有营养的，但这种看似普通却又给人花里胡哨之感的台词的的确确化枯燥为神奇了。说这段极不好把握的台词时，镜头里全是张国荣的侧脸特写，只有脸部的五官是清晰有打光的，全黑的底色，更能凸显他的那张脸，漂亮的眼睛望着苏丽珍上下打量，不用言说的温柔呼之欲出。王家卫真的很善于选演员，也难怪他喜欢找长得好看的演员，一张无可挑剔的脸经得住大特写和近景拍摄，演技好的演员更是影视作品成功的重要组成因素。王氏语言除了台词还有他的独白，或是张曼玉的一分钟，又或是张国荣的无脚鸟，好听的粤语娓娓道来，介绍了剧情更让人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王氏文艺气息。旭仔玩弄风流语气的一分钟，和后面近乎绝望的见到亲生母亲后的独白截然不同，所以有人才会说，《阿飞正传》一定要看粤语版。
影片中大部分的场景都在幽暗的环境中，这有助于衬托主角的心情和生活环境，旭仔家的室内戏，风扇多次特写，吹风的细微的声音烘托了幽幽静静甚至略显尴尬的气氛，昏暗压抑的气氛暗示旭仔的内心被琐事牵绊，无法正常生活，无法远离黑暗，苏丽珍隔屋问他会不会结婚，此时这个三分之一的构图，整个画面大部分用窗帘遮挡，近乎黄金分割的比例，突出主体，表达了一种空间的延伸，而后旭仔进入画面，侧剪影的特写，完美的展现侧面轮廓配之以一句冷冷的“不会”的台词，反应出男方的幽冷反衬女方的心灰意冷。苏丽珍走后，仅仅是旭仔一个拿起梳子梳头的动作就描绘了将近四十秒，表现出他的那种漫不经心和满不在乎，这一小段戏与后段梁朝伟的那场戏相互呼应。后面刘嘉玲饰演的咪咪出场，她跟旭仔的对手戏是从下雨的屋外朝屋内拍摄的，镜头到拍摄对象的距离感也包含了此时两个人物之间疏远的关系，不得不说，张国荣饰演这个角色再合适不过了，四处留情风情万种性感撩人，女人们都为他痴迷，无情又带着孩子般的无辜，毫不违和万分贴切。一段经典又精彩的对镜独舞，陶醉于自我，的的确确，他过分自恋又过分孤独，一场独角戏恰到好处的点出了所要传达的人物信息。
特别有意思的一点，之前我们所学的是两个一样的镜头，同个拍摄对象同个机位是不能剪在一起的。但在《阿飞正传》里我们却经常看到，张国荣跟张曼玉的一段对白全切的是张国荣的脸，不管双方谁的台词都呈现的是他撩人时候的温柔似水；刘嘉玲跟张学友搭戏，不管哪个人物讲台词切的都是张学友的镜头，拍的是张学友偷偷看女方时的那种小心翼翼和隐藏不住的喜欢；拍张国荣打养母男友时，一样的只有张国荣一方的镜头，看他气愤的拳打脚踢；还有最后刘德华跟张国荣的对话，全部是刘德华的特写，明明是两个人的互动却只有刘德华的脸，另一方只有声音。只有一方的镜头想告诉我们的就是这一个人此时此刻的心情吧。王家卫还有一点就是他的音乐，这是电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王氏电影近乎一半的魅力来源。在旭仔跟咪咪打情骂俏的时候欢悦的调调，旭仔杀死做假护照的人时的背景音乐，还有开头结尾拍群树全景时的bgm，恰到好处的暗暗点出此时此刻的氛围，渲染所应有的气氛不过火不牵强恰到其份。无脚鸟论出自旭仔的独白，第一遍看的时候没搞懂，毕竟影片里没有一个人叫阿飞，后来才知道，fly、阿飞和无脚鸟都不过是对这类无根的香港人的比喻罢了，最后无处落根的旭仔也不过死在了异国他乡的火车上，他死的时候一个特写是火车的烟囱冒着烟，暗喻着旭仔终于飞了自由了吧。
最后梁朝伟的那段戏是我非常喜欢的，旭仔死了画风一转，跟开头一样的树群，类似的独白，类似的背景音乐，同样是只有死了才会落脚的鸟，长达三分半钟的长镜头更是让梁朝伟拿下了国际影帝。叼着烟出场，漫不经心的，一连串的独角戏动作，修指甲、穿西服、点钞票、把一堆小东西装进全身上上下下的口袋，塞手绢、整发型、关灯、丢烟，还有跟旭仔一样的梳头自左向右，一镜到底，在狭小的空间里梁朝伟的独角戏撑起了这部电影的结局，长镜头再现电影情节。这场戏梁朝伟拍了二十七次，著名的拍到最后回家拖地大哭的段子来源于此，王家卫的完美主义体现的淋漓尽致，好的导演好的演员造就好的电影。
第一遍看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张国荣好撩，张学友好帅，刘嘉玲好媚，这一遍一个半小时的电影愣是看了三个小时，随手记了三页纸，从专业角度分析我觉得我做的并不专业，但是这一遍下来的确收获满满，切身感受了一把视听语言的实践应用，更加懂得了如何去欣赏一部电影的美而不再局限于欣赏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