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15日,我和一群网友赞助电影放映,包下整场电影厅,全场泪眼直流。电影结束后,导演和前场观众对谈。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黄惠侦导演本人。她非常瘦小但是气质高雅,你绝对想像不到她从小成长工作的环境。

2017年9月25日,她自己写出文字版《我和的T妈妈》。受出版社邀请,我为这本书写推荐序。这部电影或许不太容易看得到。但是书可能有机会见得,略微弥补看不到电影的遗憾。

以下是推荐序全文:

我们的家庭.我们的姐妹.我们的历史

像大部份人一样,我是因为《日常对话》才知道黄惠侦导演。但是这样的纪录片,或是说这样的真实故事,我可是等了半个世纪。

我是爱看电影的五年级女同志。九○年代末期随着网路普及,对拉子主题影视愈来愈能全部抓住,不,应该是说全神贯注。这一路下来少说有二十年了。拉子社群里什么国家的电影都有人讨论,堪称是极具国际视野的观众群。台湾的女同志影视不算少,但是细腻深厚的作品并不多见。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有种说不上来的遗憾,载浮载沉。

直到二○○七年《刺青》获得泰迪熊奖最佳影片,终于达到台湾女同影片第一个高峰,但是整整十年后才由《日常对话》拿下泰迪熊奖最佳纪录片。当别人的电影产业都在飞快进步,《日常对话》得用更大的步伐得到肯定。

《日常对话》早已超越同志主题的框架,不只是描述困难的家庭关系,也从她们身上反映整个社会的时代演变。电影受限于拍摄素材,银幕上很难呈现全貌,然而在平稳沉静的字里行间,可怕的传统社会欺凌女性的场景,令我格外愤慨。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真的严重腐蚀人心,别说是过去式,我到现在还是常常听到闽南家庭的女儿不能获得遗产,或是怀了女婴的媳妇得不到婆家谅解。

书里的阿女一登场,提到她父亲就是不给两个姐姐上学念书,而是勉为其难才让阿女念小学。她父亲一向只给男孩零用钱,女孩只有家务和农活。

转到阿源的家庭。屈指可数的记忆透露,作者小时候回到父亲老家过年,爷爷奶奶从来没有抱着孙女道别。阿女的解释尤其感伤,因为孙女不能传承姓氏,爷爷根本不在乎。

这两段场景,表面上是形容外在压力,真正心酸的是出自阿女的解释。明明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好像也潜移默化成内心制约。或许这能解释阿女和书中好几个受到家暴的妇女,常常到忍无可忍的地步才会逃离家庭。

其实男性也躲不掉重男轻女的毒害。当男性觉得可以完全宰制家中女性,就会轻易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找到代罪羔羊,诱发人性最坏的一面,终至自我毁灭。我猜想酗酒只是阿源逃避的手段,但是他没有办法“逃离家庭”,只好自杀逃离自己。

有些段落让我联想到其他女同作品,可能是一般人无法体会的阅读乐趣。例如阿女的第一位女朋友是野台戏的俊美小生,似曾相识的情节出现在凌烟的《失声画眉》、Sarah Waters的Tipping The Velvet,还有以宝琢歌剧团为题的纪录片《梦幻女孩》。

书中提到作者小时候不明原因地特别讨厌父亲穿着黄色的内裤。这段创伤的历史在电影和书中有不同的纠结方式。书里因为这个“黄色”产生另一种色彩心理学的意义。在Sarah Waters另一部作品Fingersmith,初期主角Maud与Sue共进下午茶,大小姐认为女仆是坏人,把三个鸡蛋都推给对方,自己连手套沾蛋黄渍都受不了。后来我才知道,黄色常象征邪恶,就像鳄鱼的黄眼睛。

最后,看完电影和书,我有个疑问始终没有找到答案。黄惠侦导演后来是如何克服困境,反转悲情?我们现在看到一个段落的closure,在她到达定论之前,经历了多少事情?我相信会是另一个精采而且发人深省的故事。

二○一七年四月十五日,我号召社群网友一起赞助《日常对话》映演。电影的尾声,一向面无表情的阿女会抱着外孙女,还会回应我爱你。也仿佛所有不擅表达的家庭都能在此刻大和解。

我在映后Q&A尾声,在前台代表所有观众拥抱这位瘦小但是充满求生能量的姐妹,直接用行动表达敬佩之意。这本书则像是电影映后Q&A的三天三夜加长版,不只可以清楚电影不及表达之处,还能把书靠在心上,学着《三个傻瓜》轻敲着胸口,让人再次充满无比的勇气面对人生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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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对话日常對話(2016)

又名:Small Talk

上映日期:2017-04-14(中国台湾) / 2016-11-05(金马影展) / 2017-02-16(柏林电影节)片长:88分钟

主演:黄惠侦 

导演:黄惠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