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就听说过马莉的《囚》,就在这个寒假去西藏的时候还和同桌在火车上疯狂找资源,但是一直没有机会看,直到前不久机缘巧合下看到了《囚》。真的是5个小时看得我神采奕奕,一点儿也没有犯困,四个字形容——不虚此行。
影片记录的是在东北里面的一群精神病患者的日常,躁狂、分裂、吸毒成瘾、性冲动等等各种病情迥异的患者聚集在一座城郊的疗养院中。在这里镜头不仅仅扮演着记录和旁观的角色,它更多地是变成了患者的一种倾诉和宣泄的对象。中近景和特写成为了影片中常见的镜头,患者的情绪被放大在了荧幕上,而作为观众的我们在一片黑暗中看着镜头中的人物自言自语般的诉说,就好像真正参与到了他们的生活中一般,成为了他们的倾诉对象。至此,精神病患者的世界变得不再遥远和魔幻,他们好像都变成了我们的朋友。影片并不是黑白调,却被导演经过特殊处理加上滤镜调成了接近黑白调的一种极尽的苍白,病患的挣扎、亲属的无奈似乎都显得更加刺骨和深刻。《囚》把更多的重心放在那一群孩子般的患者身上,解读的是他们与众不同的世界以及围绕在他们身上的亲情关系和社会背景,它要折射的是一种精神错乱的人的痛苦,以及这背后的酸甜苦辣和深层次的东西。
可这部电影又不是压抑的,也许是因为这个错乱的病人的脑海中有太多的奇思妙想,也许是他们生活的世界太过单纯,有很多瞬间我们都会被他们天才般的思维所打动发出一片笑声和一阵掌声。
被遗弃的孩子
精神病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有病,而意识到自己有病的一定是病人,从这个角度来说好像每个人都有精神病的嫌疑。用他们的话来说,自己就好像是被一群精神病人困在了这一个囚笼中,囚笼中的他们是正常的,而在囚笼外的我们是病态的。
什么是精神病呢?一患者说那些吃屎喝尿的人才是精神病,他很清醒很够自理根本不是精神病。还有些患者甚至能够和你谈天说地,看李阳的疯狂的英语,看百家讲坛,赋诗作对,讲理想谈未来,这样的人能说是精神病吗?可他们有时却又是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他们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说不出话来,他们被绳索囚禁在床上,痛苦挣扎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逃离这个监狱,他们也从不承认自己是有病的。
导演不仅呈现了精神病患者自己的困境,更是表现了对于家庭来说的一种崩溃。
有一个孩子躺在病床上,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固执而呆滞地盯着前方。他努力地将眼皮合上,却又无能为力地睁开,通过特写镜头我们能够清楚地看到闭眼时他剧烈抖动的眼珠,我们知道他内心对睡眠的极度渴求以及精神上的挣扎。他是年幼的,他需要母亲的肩膀和怀抱来获取安慰;但同时,他又是懂事的,他明白自己的病给这个家造成的伤害,他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妈妈,我爱你”。她的母亲对着镜头又是心疼又是对这命运不公的埋怨,“为什么偏偏是我家孩子得了这个病呢?”她问道,可是没有人能够解答她的疑惑。
也有一个为家庭辛苦劳作了20多年的丈夫,他住在封闭式病房内像个孩子一样和妻子要求去开放式病区,他抱怨自己付出的一切似乎都付之东流,他抱怨在这个地方静养病会越来越严重,他抱怨妻子不对自己负责。可妻子又有什么办法呢?妻子20多年都是家庭主妇,他一直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而当他病倒,妻子只能出去重新工作贴补家用,特别是当丈夫单位逃避责任将一切都置之不理的时候,情况就变得更为严峻,他们住不起开放式病房,更负担不起伙食费。当他再一次被单位挂了电话之后,他似乎只能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可却又喋喋不休地埋怨道这会令他更为崩溃。
白领先生刚进来的时候是愤怒的,但表现得又是有气度的,他不停追问着护士要见主治医生,不停地要求见律师,他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精神病院。
“如果我进来的时候也反抗的话,他们就会说‘瞧,这就是疯子’,我不是精神病,所以我不反抗。但是就是因为我不反抗,所以我才进来了。”
白领先生是轻度躁狂症,他最近想创业,所以天南海北地飞来飞去找投资找合作,可是一事无成。他曾突发奇想地要问每个同学借一万,凑够300个同学,就能筹到300万。可是钱没要来,却把自己弄进了医院。白领先生认为自己的妻子违背了自己的意愿,背叛了自己,可是当他打电话给自己的父母时,他们却以“邻居要说隔壁住了个精神上有问题的人,他们不同意的”这样的理由拒绝,他们甚至没有给白领先生的主治医生打过一次电话。
胡硕士可以说是整个精神病院里和白领先生思想最契合的人了,在别的病人在扯皮闲聊时,胡先生在看李阳的疯狂英语,在读百家讲坛,在看佛经。胡先生是家里的老三,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了都没有出院。他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就像是家族遗传似的,他的兄弟姐妹们的精神状态也都不太好。他还有一个接近80岁的老母亲,以捡垃圾为生,每个星期都会送东西过来。护士说这些东西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除了这些他还会给他一些零用钱。可是,她从来没有像其他的病人家属一样和胡硕士单独在会见室待过。可能是不敢看见儿子,也可能是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给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障碍。
“老胡总说他刻意出院了,叫他妈妈来接他回去。”
“老太太已经去世一年多了,这段时间都是他姐姐给他送东西,我们都没敢告诉他。”
胡硕士不断问着护士什么时候能够出院,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好,完全可以出院,可他可能永远不会出院了。
若为自由故
电影分为3各部分,贯穿在其中的是白领先生,从不承认有病到妥协再到承认自己有病。
白领先生总是一个人喃喃自语:“我想我出院之后要和我的妻子离婚”“她剥夺了我的自由”“没有了自由就等于没有了尊严”
有一个病人从远处跑过来和马莉说:“明年就要出台一个关于精神病患者的政策了,只要病患不对他人和自己造成伤害,有基本的自理能力就能够申请出院”
每个病人似乎都在不断在身体和言语上诉说着“自由”两个字,可是自由是什么呢?逃出医院后就是自由吗?生活在医院外面的人就拥有自由了吗?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进击的巨人》,似乎只有被围困在墙内的人们,被世人所隔绝起来的人们才会极度渴望自由。可当所有人冲破囚笼来到真实的世界后,真正的自由又是什么呢?没有人知道,就像自由本身就不是自由的一样。
有些病患说似乎只有待在医院里自己才是正常的,一旦出去就沦为了异类,就开始紧张,变得敏感暴躁。但是待在医院里的他们,又像是一群囚犯,永远与外面的人相隔绝。
到底自由是什么呢?不论是对精神病患者还是普通人来说,都是一个永恒的问题。《进击的巨人》里面艾伦的整个生命就是为了自由,可是他的自由最终也要像当初攻击艾尔迪亚王国的马来人一样通过掠杀无辜的人的生命来实现。《蓝色情深》中的茱莉从死亡中死里逃生不断地陷入困惑,在她失去家人的同时却获得了某种层面的自由,可这种自由又是令人窒息的,以致于她又通过回归正常的生活重新束缚住自己来取得一种安慰。
其实,所有人都在不断地在作茧自缚吧,精神病患者们只是把自己的神经麻痹或者是藏身进了一个独特的世界中,这个世界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能够读懂。而平常人更多地是被不断滋生的欲望束缚住手脚。
自由,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可永远有人在不断地追寻。
诗人与被害者
在看《囚》之前,精神病人在我心中的形象大概就是随时处在疯癫状态的人,或是终日郁郁寡欢一不小心就要自杀的人,而《囚》打破了我对精神病患者的固有印象。他们和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有时候他们表现得要比正常人还要正常得多,更加风趣、有学识、有理想有抱负。
他们之中有文革时期的黑五类,没有上过什么学,没有结婚,一辈子注定要耗在精神病院里,可是他却会吟诗作对,写字作画;也有进过少管所,做过按摩师,尝过人生百般滋味而立之年的小伙;还有吸毒吸得家破人亡、形容憔悴的幼稚小老头;更有有嘴皮子贼溜,黄腔和嘲讽都极具张力的说书人,引得影迷朋友们虽然处在黑暗的影院中却仍然不自觉的鼓掌称好。
如果硬要比不同,那么精神病患者们就好像是没有刹车的越野车,永远处在失控的边缘。或者说是从外太空来的人,终归和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中的人。
作为一部记录精神病患者生活的影片,它是成功的,也是新奇的。《囚》成为了观众和病患们沟通的一座桥梁,它让我们开始慢慢理解这些独特的人的真是生活,让观众被他们的简单和纯粹所感动,被他们的才华和深刻的人生观所倾倒。
可是对于在影片中她插进去的一些政治性的片段来说,又是突兀的,令人不适的。这并不是在否定这些片段的真实性和反感,只是说作为一部反映精神病人生活的纪录片,本片的着重点至少在我看来应该着重于精神病患本身的,也可能有提及他们与整个家庭之间的矛盾,这些部分的内容在整部影片中都是十分丰满的。而这些政治性片段因为没有较好的铺垫而显得有些笨拙和明显的插入意味,至少对于观影者的我来说是不适的,甚至于说会使我一下子脱离整个影片,并且这不是布莱希特式地凌驾于情感之上时不时地自我反思,而是一种观影感受被强行打断的不适。
总的来说,除去以上我所说的一处外,整部影片我都是喜爱的,很值得一看。


(2017)

又名:Inmates

上映日期:2017-02-12(柏林电影节)片长:287分钟

主演:未知

导演:马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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